顾栩念眨眨眼，一时竟没接上茬儿。
若说对当初那道圣旨完全没有心存芥蒂是不可能的，她总在逃避楚肃的心意也是生怕自己陷得太深。
可现在其中有几分真假她也懒得去辨了，既然楚肃说了，那她听着便是。
顾栩念转转眼珠，半真半假地顺着他说道：“那则钧可要说话算话。”
“要不要我一会儿当着众大臣的面再宣布一下？”楚肃低头去看她的眼，里面清清澈澈地映着他的影子。
顾栩念眨眨眼：“免了吧，朝上大部分都是你叔叔伯伯辈，你这么说了他们鼻子都能被气歪了。明天就弹劾你整天和顾栩念厮混，在朝堂上大放厥词！”
楚肃不以为然，那些老臣们早就活成了人精，才不会给自己找不痛快。
一直走到玉阶前，楚肃才恋恋不舍地把她放下了：“难得上朝一次，总得学臣子们踩踩这玉阶，不然白来一场。”
尽管他们小时候玩耍时也走过玉阶，可是这次是要入殿封赏的，多少人一辈子都经历不了这么一次。
“早就该放我下来了，把我惯的懒了，以后一步都不想走，”顾栩念吐吐舌头，被楚肃牵着拾级而上，“总不能一直要则钧抱。”
楚肃心说这个倒还真可以有，顾栩念个子不算高，身上也没有多少肉，他抱起来相当轻松。
“则钧一会儿可要提点我一下，万一我哪里做的不周到又要被人说教，”顾栩念握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可不能给你和我爹丢人不是？”
说归这么说，顾栩念大事上从来没马虎过，她的封赏在最后，要穿过列队的大臣们走到殿上，没人引路也举止端庄的完全不需要提点。
只有一点，她路过时仗着自己的袖子宽大能遮住手，就悄悄拽了拽顾丞相的袖子，被她爹板着脸瞪了一眼。
顾栩念当场就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了两步，向楚慎行跪拜大礼——楚慎还被她弄得有些不适应，本来他是该开口嘉奖的，这下脑子一乱竟然从龙椅上站起来了。
大臣们哪里敢和皇上平起平坐，立马乌压压地跪了一片。
楚肃心说这自己哥哥真完蛋，山呼万岁的景象都见过了，顾栩念给他请个安怎么啦？
于是他以拳掩嘴，借着咳嗽的当口拼命给楚慎打眼色。
楚慎没说平身顾栩念便跪着不动，满朝文武眼睁睁地看着谦王殿下在一旁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好在楚慎反应也快，接着抻了几下胳膊，随和道：“不必拘谨，唔，朕……坐的乏了！起来活动活动，平身，都平身吧。”
他平时和顾栩念说话也和楚肃一样随意，差点连自称都忘了改，脱口而出一个“我”字。
楚肃嘴上和大臣们一起喊着“谢皇上”，心里却暗暗腹诽他这是找了个什么破理由，亏他还能说的面不改色心不跳。
顾栩念犹豫了一下，起身站到顾丞相那一侧——楚慎起身这件事怎么看都跟她脱不了干系，大臣们又被楚肃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这时候她要是还去跟楚肃站在一起，怕是楚慎后面的话都没人听了，光顾着看他们两个还有没有小动作去了。
说起来楚肃这次实在是有失水准，这么欲盖弥彰的事儿也办的出来。
楚慎不尴不尬地摸了摸鼻子，总算能正常发挥了。
要是谦王妃的位子还空着，皇帝御封一下也算是一段佳话，可问题就出在楼月盈占了先。
该赏什么给顾栩念楚慎可是想破了脑袋，封不了谦王妃倒也罢了，她年龄不够又封不了诰命，最后一总结，还是要怪楼月盈。
楚肃倒是总想着给顾栩念讨一块免死金牌来，防患于未然。
虽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整顿朝中徇私舞弊的风气，楚慎没空理会摸不着影的前朝乱党，但从那天程松意的表现来看，背后还蕴藏着大阴谋。
楚肃倒是从一开始就相信顾丞相的为人，决计不可能妄图复辟，程松意口中的“那位大人”还藏在幕后，就连玄甲军中的密谍都没个头绪，不能打草惊蛇，得慢慢揪出来。
可是他要是表现出急切却有可能害了顾栩念，上赶着给她免死金牌倒可能引起旁人的注意，因此他也没提，全凭楚慎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