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圆听秦领说完今日所遇所见，夜已深沉，偌大的督主府寂寂无声，窗外秋虫嘶鸣更渗入几分凉意。此时让秦领滚蛋去书房休息，未免有些不讲情理，对国家公仆实在太过冷酷。
思及此，她只好忍耐着帮大太监宽衣换装，伺候他漱口净面。
秦领在主卧房里待的次数多了，她也练得手脚麻利，行云流水就把他外衣挂得平整，又倒了杯热茶让秦大太监漱口。
瞧着陈小圆忙东忙西的背影，想到以往这些活计都是自己动手，秦领忽然有些眼眶发热，感慨自己以前怎么就没觉出一个人挺无趣的呢？
人就是这么一种奇怪的东西，一直孤单惯了，倒也无所谓。
可如今要是让他再退回原样，恐怕要不适应好一阵子了。
秦领轻声道：“不必忙了，你也自己洗漱了吧。”
陈小圆忙活一天，面对那些唧唧喳喳的长舌妇，恐怕比他还累几分。
一想到老药头说她的神魂不宁，不能多操劳，秦领又问：“最近汤药可吃了？”
陈小圆苦着脸点点头。
只有她自己清楚，那是因为她穿越过来，占据了一副原本不属于自己、又是服毒身亡的躯体，灵魂与肉体并不相服，所谓安神养心汤药，根本不管用。
可这些又如何解释给鬼神观念极重的古代人听呢？
她叹气笑道：“大人放心，蜀琴每天盯着我喝。”
秦领看了她一会儿，才放心道：“嗯，药材我会让人安排。”
自从大太监变着花样找理由几乎天天睡主卧，又悄悄撤走小小侧榻，至今也有一个多月了，说实话，陈小圆已经渐渐习惯了秦大太监晚上在府里待着。
偶尔大太监轮值住在宫中或是衙门，必会提前跟她说，或者让小康等人带话回来说明。大太监不在家，陈小圆反倒越来越不习惯，晚上翻来覆去总也睡不踏实。
也许是从暗卫或是大丫鬟那里多少知道了些，所以秦领晚上不管忙到多晚，都尽量回府里休息，哪怕第二天一早就要去上早朝，也要轻手轻脚到主卧转一圈，才会去书房躺下。
此刻，二人并头躺在榻上，完全没了最初的尴尬和局促，倒真像是寻常夫妻相伴夜眠一般。
床榻不小，帐幔围起来的空间却不大，满帐弥漫着秦领身上苦涩清冽的气味。
陈小圆舒服地拱一拱羽毛枕头，很快有了困意：“晚安，大人。”
秦领前一日在外奔波宿在辑事厂的公房里，自己也没睡好，见陈小圆睡意十足，他也有些眼皮沉重，刚要合眼，一个软乎乎散发着温暖奶香的身子靠了过来。
大太监一个激灵，顿时清醒了几分：“.…..躺好。”
陈小圆虽然还在自己被窝里，可人已经瞌睡得迷糊了，隐约听见大太监的声音，下意识地靠了靠过去：“秦领……可回来了。”
她真的很喜欢秦领身上的气味，脑袋在他胸口拱了拱，像只小猫找到一处舒适的窝，噗通一声栽在窝里，再也不想动弹。
秦领被她一句话弄得喘不上气：“.…..嗯。”
奔波一日，最大的奢望不就是能回到属于自己的家里，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吗？
只可惜，这样平淡的日子对他这种人来说简直就是可望不可即的奢侈，想与她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对秦领而言，更是荒唐难言的痴心妄想。
未来还不知登云城里城外会乱成什么样，又有多少乱七八糟的破事等着明天早上起床的他去摆平，更不知他们二人的前途如何坎坷崎岖，甚至，就连陈小圆是不是会跟他一起走下去，他都没有把握。
满脑子都是风雨飘摇的杂念，秦领又睁开了眼，漆黑眼眸在黑暗的夜色中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