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亭柔坐在床边，颤抖着将他枯瘦如柴的手握在掌心。可无论她如何用力，她还是能感觉到他的生命正在她掌心中一点一点地衰竭，殆尽……
“小柔……你不恨我吗……”叶晟谦虚弱地看着泪眼朦胧的她，这一瞬间他仿佛已死去多时的心蓦地悸动了，那是为爱而悸动，他自己清楚。
这一刹那，他为她动心了。可这动心来得太迟了。
“不恨。”凌亭柔毫不犹豫地回答。
“我倒希望你是恨我的……这样我也可以走得……安心一点……”
“您不要走……我不要您走……您要长命百岁地活着……”凌亭柔如鲠在喉，泪水一点点在眼睛里涨潮。
“人固有一死，死亡不过是长久的离别罢了……更何况这一生……我过得真的太累了……太多人让我痛苦……我又把自己的痛苦……用自私的方式强压给了别人……真是罪孽深重啊……”
叶晟谦心中后悔不已，他这一生作孽太多，辜负了太多的人。凌亭柔、叶晋礼、叶恩文、宁素馨……他原本拥有了这世人艳羡的一切，而这一切却又都被他自己亲手撕碎，亲手葬送了。
“我总在想……自己是从何时起变成了这么冷酷自私的人了呢？想不起来了……可我总归是错了……”
“叶先生……”
“小柔，你值得更好的人……晋礼他很可靠很重情义……我看他对你也是一片真心……只是这孩子在感情上是个不善表达的人……明明受了天大的委屈却还要一个人硬撑着……太倔了……”
凌亭柔只是默默摇头，她知道这个时候她不该解释任何，那些都是苍白无力的，她只需要安静地听着，就是他最想要的。
“我放你走了……”叶先生颤巍巍地伸出另一只冰冷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去吧……晋礼他在等你……”
“我哪儿也不去。”凌亭柔像泪腺失灵，哭到停不住，“我就要在这儿守着您……我哪儿也不去……”
“小柔……”叶晟谦无奈地凝住着她哭肿了的双眼，想要伸手为她拭泪却发现连这点力气也使不出来了。
“要不是您……我可能早就死在凌震手里了。没有您也就没有现在的凌亭柔……”
“傻丫头，可那不是爱情……你只是觉得我救了你想报我的恩而已……”叶晟谦沉默半响，用满怀歉意的语气道，“我对你也不是不爱情……只是无耻的……占有欲罢了……抱歉……伤害了你……抱歉……”
听了这些肺腑之言，凌亭柔非但没觉得愤怒悲伤，反而心痛得无以复加。她感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像海水已淹没到了脖颈，就快要令她彻底窒息。
“你看窗外……”叶晟谦痴痴然望着那片黑色，目光里洋溢着温暖的幸福，“下雪了……”
凌亭柔回眸，窗外并没有下雪，仍是一片孤寂的黑暗。
“我记得……遇到月薇那天……也是这样的夜晚……洋洋洒洒雪花落在她乌黑的长发上……好像夜空中繁星一样美丽……”叶晟谦安静地闭上了双眼，轻轻勾起一丝微笑，“要是时光能永远……静止在那天……该有多好……那里……便是我的天堂了……”
凌亭柔缓缓回过头来，她感到掌心里的手在渐渐变得僵硬，一点点蜷缩着，蜷缩着，最终成了一个黯然的化石，失去了生命的所有温度。
她看到他唇角仍有笑意，哪怕到了最后一刻他的心里眼里亦只有那个女人。只要想到她，他便视死如归。
“叶先生……”
凌亭柔流着泪将脸颊紧贴在他的胸膛上，那里安静得像一座坟墓，埋葬了她所有的希望。
“若有下辈子……我还会选择和您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