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复杂地看着她，道：“所以每一代只能有一个传人，其余血脉都将成为万骨噬魂阵的祭品——”
钟迟迟只觉一股寒意自心口涌出，瞬间漫至全身，冻得她浑身一颤。
“只有这样，才能在缺少法器和典籍的助力下，令下一代巫族传人完整保留上一代的巫力，不至于在与普通人的联姻中逐渐失去巫族血脉的天赋。”
钟迟迟笑了一声，问道：“所以巫族血脉能存续到现在，是踩着一代代巫族子弟的尸骨走过来的？”
沈三知叹了一声，神色黯然，似不忍回答。
钟迟迟笑道：“这么丧心病狂的家族，难怪要被人灭了！”
沈三知没有接她这句话，只惆怅道：“巫族以女为尊，你一出生，阿爹便知我将成为你的祭品，只能先下手为强。”
钟迟迟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做足了准备去迎接真相，可真到了这一刻，却堵得失语，只能仓促笑笑，道：“那真是可惜了，怎么万骨噬魂阵没告诉你我没死？”
沈三知怜惜地看着她，道：“我那时年纪还小，巫力低微，阿爹又不通巫阵，因而没有发觉，等到发觉时，你已经被人救走了——”他顿了顿，露出几分欣慰之色，“幸而十三年后，你又回来了！”
十三年后，她奉杨月眠之命接近沈三知，而他那时就知道她是他杀而未死的亲妹妹了。
“真是辛苦你了，竟然忍了这么多年才找到机会下手。”钟迟迟笑道。
沈三知摇头叹道：“没想到救你的，会是一名大觋；没想到这世上除了我们一族，居然还有巫觋存在！”
他抬眸看她，眼里第一次是冷的：“迟迟，你果然是天生的巫女，没了阿娘，你还是练成了巫术，小小年纪，巫力已不下于我，逼得我动用了万骨噬魂阵，才追上你的造诣，幸亏阿爹当年当机立断，否则，阿娘必然弃我而留你！”
“万骨噬魂阵无用——”应声的是杨月眠，清清淡淡，是一贯的语气，“你当时道行不如迟迟，倘若迟迟死了，你将受反噬而死。”
钟迟迟笑嘻嘻道：“天赋这东西真没办法，我刚出生你就不如我，机关算尽十几年，还是比不过我，这可怎么办呢？”
沈三知微微一笑，道：“你说得对，所以我改变主意，放弃了万骨噬魂阵——”
他站起身南望天际，夜色深处，似有火光亮起。
“二十三代巫族传人的努力，为的，当然不仅仅是存续巫力——”
“存续巫力只是手段，我们的最终目的，是要拿回失去的一切；”
“以嫡系巫女献祭天劫阵，必将引起巫神震怒、人世间万劫不复，只有我以巫族传人的身份祈神护佑，才能令巫神息怒，消除天劫——”
他回过头，眸中如星辉流动。
“世人愚昧，须置于死地，才知生之可贵，才知我巫族通神之能、救世之德！”
“巫族护佑山河黎民千年，世人却恩将仇报，数百年隐姓埋名，颠沛流离，这仇，难道我们不报？”
“五百年前，巫族得神之力，受万民景仰，尊贵不让帝王，这等荣光，难道我们不该夺回？”
“迟迟，你也习巫术，也是巫族之后，难道你不想要巫族重回尘世之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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