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渐渐散开，露出婴孩皱巴巴的皮肤，没长胎毛的头皮跟风干的老树皮似的，五官虽然都有，但还没发育完全，只是五个模糊的洞、五指弯曲成爪，似人非人。
眼皮凹陷无法掀开，就这么合着眼睛面对着鹿瑶。
“想妈妈的话，我可以抱抱你的。”鹿瑶一手捧着头骨，向婴孩张开另一只手。
她想给它一点温暖。
代替它的妈妈给它本应该有的温暖。
“鹿瑶，别靠近它！”杨亦靖扶着苏奕风眼见着那团看不清的黑影一点点靠近鹿瑶，他本能地出声提醒。
黑影覆盖过鹿瑶露在外面的脚踝，肉眼可见得就变得漆黑，肿胀了起来。
鹿瑶却浑然不知。
鹿瑶的手指一痛，渐渐显露出来的婴孩再次陷入了黑影里，扭头冲着杨亦靖张开没有牙齿的嘴发出尖锐刺耳的小兽叫声。
鹿瑶抱紧怀里的头骨，捂住双耳，鼻腔里止不住地流出了两道热乎乎的液体。
头疼欲裂的鹿瑶半睁着眼睛，对面的苏奕风已经倒在地上抱着脑袋蜷起了身体。首当其冲的杨亦靖双手捂着耳朵，不仅流鼻血，鹿瑶甚至看见他紧闭着的眼角有红色液体在往下蔓延。
鹿瑶咬着牙，努力直起身体，冲着黑影喊：“宝宝，过来抱抱！”
小小黑影抖了抖，尖利的声音戛然而止，黑影里的小人儿转了身，依旧闭着眼睛看向鹿瑶。
鹿瑶没有害怕，尽量露出一个母性的微笑，伸手唤它：“别怕，过来！到这里来！”
黑影彻底裹挟小人，成了一个黑球，直直砸向鹿瑶，砸进了鹿瑶怀里的头骨之中。
怀里一沉，鹿瑶险些抱不住。
头骨里发出呜呜的婴儿啼哭声，不是呜哇呜哇的婴儿大哭，而是细细碎碎的弱不可闻地幼兽呻吟。
还没有过男朋友的鹿瑶，爆发了巨大的母爱，双臂紧紧抱住沉重的头骨，企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捂暖怀中的凉意。
几人开着手电的手机全都掉在地上，发出四道凉惨惨的光束，只能照亮方寸之地。
李健早已经倒在地上不动了。苏奕风也倒在地上，浑身颤抖着，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鹿瑶！”双目流着血泪的杨亦靖一只手撑地，努力不让自己倒下去。
“鹿瑶，你快放手，那东西会要了你的命！”
鹿瑶自己看不到，但杨亦靖却能借着弱光看清鹿瑶越发泛青的脸色，紫色的唇以及眼角两道血红的泪，涓涓往下淌。
怀里弱不可闻的细细叫声仿佛能迷住人的心智。鹿瑶曾在招募的小视频里见过一个个将脸贴在保温箱流泪的父亲母亲，此刻她莫名地也能深刻体会到那种眼睁睁看着孩子受罪的无助与煎熬。
她不想放手。
小孩子细若游丝的哭声让她的心像是泡在了酸水里，软成了一汪水。
“鹿瑶。”杨亦靖艰难地爬过来，拽住鹿瑶的一只胳膊。
头骨太沉，被拽开一只胳膊的鹿瑶一下没抱稳，头骨从她的臂弯里落下，砸在脚踝上，又滚到了泥地里。
婴孩的哭声断断续续，像是随时都可能没了声息。
鹿瑶睁开了眼。
眼前红呼呼的一片，她只看到了血糊糊的杨亦靖的脸，她说：“它会疼的。”
鹿瑶想要伸手将头骨重新抱起来，杨亦靖却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死死扣住。
“鹿瑶，醒醒，那些都已经是过去了，我们现在要往前看。带着那些不能被忘记的过往，往前看。我们不能一直沉浸在过去的哀痛里。”
鹿瑶一怔，心头像被冰水轻轻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