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萝呛水的时间长了，虽侥幸捡回一条命，说话却说不囫囵了，走路也经常摔跤。
起初没人注意，由着她摔了两跤，许是摔得狠了，嘴便歪了，眼睛也斜向一边，不时便抽动一下。
这姑娘算是废了，扎针吃药都治不好，她再开口说话便极为难懂，是舌头僵了导致的发音不准。
旁人家的丫鬟做不了活了，有点良心的便结了工钱把人辞退，直接将人扫地出门的也不在少数，顾栩念横竖不差她一张嘴吃饭，还是养着她。
鸢萝那边也不能离了人照看，可别院里的下人都因那盘炸糕记恨上了她，谁都不肯去照料。
顾栩念没辙，磨着柳嬷嬷同意了，自己倒是不去抢这份功劳。
若是能让鸢萝招认，楼月盈无可抵赖。这道理连素馨都明白，可顾栩念压根没这意思，过了好几日都闭口不提。
素馨恨铁不成钢，却也没逾矩去教顾栩念做事，只是自己上火怄气，气到嘴里长了个大燎泡，疼得张不开嘴吃东西。
顾栩念坐在冰鉴旁边贪着凉气，身后倚着柔软的垫子，惬意非常，说话便也慢条斯理的：“这么热的天是容易上火，你得了空去池塘里折些荷叶，晒干了泡水喝。”
素馨捂着腮苦不堪言，闻言错愕道：“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切几片苦瓜岂不是更方便？”
光是听见这两个字，顾栩念就拧起了眉毛。末了，她昂然宣布：“死心吧，有我在，采买单上必不可能出现苦瓜！！”
素馨哭笑不得，要是把她不吃的东西都从采买单上剔除出去，能买的东西也就那么固定的几种而已！
那日格外闷热，像是要下大雨，正在蓄势，天低得几乎压到城门楼上，令人透不过气来。
顾栩念受不了这种天气，整个人昏昏沉沉，她背上有伤不能仰卧，只能趴着睡，中途又闷得难受，早上吃的东西都吐了才觉得好些。
她这刚歇下，还没重新睡过去，又听小厮来和素馨说鸢萝失踪了。
顾栩念眼皮沉得很，心想她也走不远，在别院里找找就好了……
她没出声，就听素馨如此吩咐了，与她的思路倒是完全一致。
素馨轻手轻脚地来到她床前，摸了摸她冷汗涔涔的脑门，轻轻叹了口气，给她摇起了蒲扇。
不知睡了多久，顾栩念似乎又梦见红菱打上门来，揪着素馨的头发往水缸里浸。
她想阻止，却出不了声，身体也像被什么束缚住了，动弹不得。
住手、住手……住手！！
她在心里尖叫，却迈不动哪怕一步。
之前她没能救下鸢萝，如今也救不了素馨，那口水缸仿佛成了她挥之不去的梦魇，嘲笑着她的无能。
“咕噜……咕噜……”
是素馨在挣扎，她被埋在水里，她不能呼吸了，张开嘴便会吐出一连串泡泡。
“咚！”
那是素馨的头磕在水缸上，血流如注。
额上的血流下来，糊住了她的一只眼睛，少顷，又糊得她半张脸都是红色。
没有被血糊住的那只眼睛里也满是血丝，她直勾勾地瞪着顾栩念，像是在质问：救我啊？！你会救我的对吗？
顾栩念拼命点头——她也只能点头了，除此之外她什么都做不了。
电光火石之间，她的位置与素馨互换了，她的脸颊贴在水面上，双手被扣住，现在是她的脑袋被红菱按在手下了。
风吹过时，红菱肩上的碎布条猎猎抖动。
顾栩念何时受过这种屈，当即怒从心气，悍然仰头，脖颈处“咯啦”一声，她自梦中惊醒。
若说有什么地方与梦境重叠，那便是红菱跪在她的床前，垂头啜泣。
顾栩念一时茫然，方才梦中挣扎又牵扯到了伤处，她倒吸一口气：“你莫不是走错了屋子，在我这里哭什么？”
“念王妃行行好，救救我们王妃吧！”红菱六神无主，膝行上前握住她的手，苦苦哀求，“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这条命都赔给你！”
顾栩念皱眉挥开她的手：“怎么回事，说清楚了。”
红菱禁不住吓，这时候什么都不顾了，告诉她今早鸢萝去找楚肃，指认楼月盈授意她毒杀顾栩念的事，现在楚肃大怒，命人将楼月盈绑在院里要动家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