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冷汗从程松意的额上流下，在楚肃道破他身份的瞬间他就委顿在地。
牢中狱卒和负责审讯的御林军皆道他是以一腔读书人的豪气撑到现在，其实只不过是仗着无人知他身份，便拿捏他不得。
他意欲成就大事，甚至换了头脸，更改了身份，自信世上断不会有人认出他来。
可楚肃一语道破了他的身份，便如同拿掉了他用来障人耳目的那片叶子。
“你不知我是何人，我也无可奉告，”楚肃像是很满意他此时的表情，“只是有个把密探，于我来说，不是难事。”
程松意勉强道：“要杀便杀，又何必再审。”
他跟随乱党，只不过是想要证明自己的才能，并非对当朝不满，既然被人道破，心下也是凄然，想必此命休矣。
楚肃点点头：“可惜了。”
他早就听过程松意在黑市上的名号，他造出来的火器的确是威力慑人。
谁能想到，那些要人命的东西竟是出自一个文弱书生之手。
“昨天夜里的烟火大会，最后升上天的并非是你的手笔吧，”楚肃的态度不像审讯，倒像是拉家常，“好看是好看，只是有一点……”
他吊足了胃口却突然闭嘴了，饶有兴趣地看着程松意。
程松意浑然不觉自己正被他牵着鼻子走，追问道：“只是什么？”
“用作武器未有些免威力不足，”楚肃想了想，“论制造工艺，我是外行，但就我昨夜目测而言，杀伤范围不过十丈。”
一般的军用火器规格楚肃都熟悉，黑市上流通的只有可能火力更猛，烟火大会上升空的那个却没爆裂，只是带出几点流火，都没近人的身，的确有些不合常理。
受了伤的几个人都是慌乱中被踩踏所致，连被火燎着的都没有。
这中间一定有问题，他是在诈程松意。
像程松意那样自负的火器师，想必也受不得这种激。
程松意哈哈大笑起来：“我制造的火雷自然不止这种程度，只不过是造了个试验品出来给那位大人瞧个热闹……”
他突然顿住了，意识到自己被楚肃绕了进去。
“嗯，‘那位大人’，”楚肃漠然道，“很遗憾，我不能保你的命，只能让你死的痛快一点。”
御林军撬不开程松意的嘴，倒让他白挨了一夜的拷打，相比之下，楚肃则要老练许多了。
先捧后激不过寥寥几句，就套出了有用的情报，谦王殿下果真深谙为人处世之道，八面玲珑并不是浪得虚名。
程松意已经没有值得他费心的价值了，楚肃站起身来，不打算在牢里多呆了。
“等一下！你不想知道那位大人的名字吗？”这下轮到程松意沉不住气了。
他终于感受到了将死的恐惧，甚至想要出卖一些情报，以此作为和楚肃谈条件的筹码。
本朝定罪遵循疑罪从无，他先前吃准了自己并不是人赃并获，只要咬死不认，最多是吃点苦头，关两天就会释放出来。
就算有人手眼通天，查到了他的身份，只要他拒不承认，也只能因为证据不足而放人。
可楚肃诈他交了底，这下他乱党的罪名落实，即便侥幸出狱，回到乱党手中也不会有命在了——这么多年以来，前朝残余在朝中势力已然盘根错节，他说漏了嘴，说不定牢里的风都会将话带出去，这一点他深信不疑。
程松意向来以两耳不闻窗外事为傲，不曾见过谦王，此时虽不知道楚肃是什么人，却也被他身上的杀意震慑了，楚肃怕是不比乱党中那些核心人物心狠手辣的程度低。
“我会自己查清楚的，”楚肃不为所动，“不是说过了吗，想要查点事情，于我而言并不是难事。”
狱卒在他身后关上了门，还落了黑铁铸的锁。
程松意终于发出了绝望的哀嚎。
撕心裂肺的哀嚎听的人毛骨悚然，楚肃脚步微顿，吩咐狱卒道：“他若寻死，便由他去。”
狱卒打了个寒噤，点头哈腰地应了。
楚肃面上冷静，心里却也是沉甸甸的，思考了一晚上也不知道该怎么和楚慎回禀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