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栩念扑过去抱住血人一样的方毅，让他的头枕在自己的膝盖上，即使蹭脏了衣裙也毫不介意。
“就算不是王爷的吩咐，我也会拼命护你周全的……”方毅的脸上满是血迹和灰土，可他却带着孩子气的笑容，“因为我啊……”
听说过你所有的事，知道你是让人闻风丧胆的混世小魔王。
可是见到你的第一眼还是想要保护你。
从前楚肃和他们闲聊，话题从来都是顾栩念——他把顾栩念夸的那么好，天仙下凡似的，连带着这些手下便也心向往之。
如今他也见过顾栩念了，比想象中的还要好，楚肃一点都没有夸大事实。
后面的话被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便不再说了——只要顾栩念能活下去就够了，他又何必要让顾栩念徒增烦恼呢。
顾栩念擦着他脸上的血，看着生命一点一点从这个年轻人身体里流走却无能为力。
她又能做什么呢，学的东西从来都没个长性，杂而不精，到这时候全都派不上用场。
要是她的身手能再利落一点就好了，说不定方毅就不会受伤了。
她只是没有添乱，却没有帮上什么忙……
更多的鲜血从方毅嘴里涌出来，他咳嗽了一阵，轻轻问：“念念，我这样……不难看吧？”
“不难看，不难看，小方还是很好看的。”顾栩念捧着他的脸，徒劳地擦着上面的血迹。
不要死啊，你还没娶上媳妇呢，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
方毅发出了满足的喟叹：“那就好啊……”
他的眼睛闭上了，手也无力地垂了下去。
真好啊，顾栩念还能活着。
顾栩念终于替他擦干净了脸，怔怔地看着他那张稚气的脸，抱紧了他痛哭失声。
不知什么时候太阳终于刺破了沙幕，城外的厮杀声也停了，鸣金收兵。
楚肃只身闯进敌阵，重创北蛮主将瓦鲁根，大获全胜。【注：瓦鲁根是漠北部二王子，蛮族名是从蒙语名里找的字，没有实际意义。】
顾栩念不知道城外发生了什么，只是保持着之前的动作。
方毅和沈励往回赶时遭遇了伏击，人数不多，但足以拖延时间了，待两个人急急忙忙赶回来时，看到的情景就是顾栩念怀里抱着方毅，默默地流着眼泪。
方弘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悲痛还是其次，更多的则是懊悔。
如果留下的是他就好了，这样方毅就不会死了。
他早就想好了，等他再拼命升个几品，就让这唯一的弟弟离开玄甲军安生过日子去。
他这辈子是注定就这样了，可方毅还小，还有选择的余地——当初两兄弟来参军是为了生计，他也摸不清自己这弟弟是有几分心甘情愿。
不过当兵也当了这么久，到底还是有责任感的，说不准他比自己还想要继续留在军营里。
可他怎么就舍得这么走了呢？
沈励抢过去，双膝跪在顾栩念面前：“末将来迟了……罪该万死！”
顾栩念看了他一眼，茫然道：“什么死不死的，沈将军还活的好好的呢。”
她这个时候已经不哭了，可还有些回不过神来似的，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谁知沈励固执的像头犟牛，长跪不起。
顾栩念眼下抱着方毅，实在是腾不出手来扶他，只好喊方弘的名字。
听顾栩念喊他，方弘便应声了，顾栩念看着他动了动嘴唇，轻声说：“对不住。”
对不住，没能留住你弟弟的命。
方毅万万没想到她要说的竟是这个，一时间百感交集，于是也跪下了：“末将惶恐。”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的，最后还是顾栩念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把方毅放平了。
“劳烦两位拉我一把，”她最后替方毅整理了一下头发，抬起脸来时之前的茫然便褪了个一干二净，“腿麻了站不起来。”
大军回城后，顾栩念一直站在旁边看着他们清点人数，所幸减员很少。
只是城墙上的两个哨兵，才起沙暴就被蛮人一箭穿喉，连声都发不出来。
待到大伙解散了，她才走上去牵了牵楚肃的衣角，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方毅死了。”
她说的那么平静，让人听不出情绪。
“他和我说会死人的，但我没有听他的话，”顾栩念把脸埋在他胸口极小声地问，“是我做错了吗？是不是如果我听话，方毅就不会死了？”
“不是你的错。”楚肃干巴巴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