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昂妮紧咬嘴唇，闷声道：“你说这些有什么用？跟我炫耀你是既得利益者？”
蒲兆文摇摇头，“不，我是想说，我明白你在想什么。
“你想听到我的道歉，想我承认老师的死，是因为我技艺不精，这样一来，就能侧面证明老师死于他自己的偏心，是他咎由自取。
“毕竟，如果他一开始选了你，他或许就不会死了。因为他偏心，选择了一个不如你的我，所以才造就了他的死亡。
“你心里过不去的，就是这个坎，是不是？”
莱昂妮拳头紧握，久久没有出声。
“可是我不会承认的，你永远也不可能等来我的道歉。
“无论要我说多少次，我的答案还是一样，老师的死是个意外，我没有错，他没有错，你自然也没有错。
“你心气高傲，对老师又爱又恨，不甘心他的偏心，也看不惯我受老师信任。
“他偏偏还死在他最信任的学生手里，你既想嘲笑他，又想埋怨他，所以你这几年不肯再拿手术刀，是因为不想用他教的东西吧。”
莱昂妮撇过头看着他，眼神中带着厌烦，低声道：
“我不仅不讨厌老师，我还讨厌你。
“总是一副什么都能看透的样子，你以为你把我看得很明白，就能高高在上的评价我了？
“我告诉你蒲兆文，在老师那里受到的白眼，比我在任何地方受到的都多。
“如果你是我，你不见得能比我更能处理得好自己的心情。”
蒲兆文的声音尽显低沉，眸光暗淡无比，“你想多了，我可没想着要评价你。
“我一直觉得你很难相处，或许天才就是比普通人更难结交，说不定，在老师眼里也是这样的。
“从前我偶尔也会想，老师为什么会偏心我，放着一个天赋卓越的徒弟不去关照，却来疼爱我这个平庸之辈。
“后来我有些明白了，因为老师和我一样是个平庸之辈。”
莱昂妮的眼睛里闪过些许错愕和怔愣，像是没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蒲兆文低头轻笑着，笑声中满是苦味和自嘲：“你可能很难相信，我常常从老师的眼睛里看到他对你的妒忌——
“一个资质平庸的人，对天才的妒忌。
“然后我明白了，他偏心我，可能是想证明资质平庸的人在他的关照下也可以不输给一个天才，所以他忽视你，而照顾我。
“我曾经以为，一个医生，应当心思纯洁，一心只为治病救人，而医学教授，更应当为了培育出更有用的医生而努力。
“可我忘了，医生也是人，人性都是复杂的，妒忌和怨恨，是人天生就存在的情感。他是个好医生，却不见得是个好老师。”
莱昂妮听得出神，一时间有些恍惚。
这些话，蒲兆文从来没有说过。
她不知道老师偏心的原因，也不知道老师曾经竟然妒忌自己。
蒲兆文说得太自然了，根本不像是在编瞎话骗她。
而且，他也没有行骗的必要。
“他不是个好老师？”莱昂妮声音颤抖，“你站在什么立场说的这个话？你这是在为我发声？”
蒲兆文又摇摇头，“我只是站在客观的立场上说出了我看到的事情。
“对于我所说的话，你可以随意理解，但你想听的东西，我是不会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