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什么呢？
无非是问姻缘，问财气，问前程，问健康……
沈在心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缺。
百味替他问：“你算算我爸爸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她稚气地解释说：“我妈妈要给我生个妹妹，会不会也给我爸爸带着呀，我给你说，小朋友可烦了……”
沈在心想半天，轻声说：“问情吧。”
抽个签。
签辞还怪有意思：练得身形似鹤形，云在青天水在瓶。
老头说：“情这个东西，在心。既要自己修，学着跟家里人相处，能养家，能有好脾气，保持好身材，养成好谈吐，还要再进步……这个要看自己修，修是一方面，修得了自己，修不了别人，还在一个随意，随性，顺其自然，凡事不要强求，你爱别人，别人不爱你不行，别人爱你，你不爱别人也不行。”
沈在心苦恼地说：“你说的这些我都懂，我的问题不在这儿。我的问题是，家里老婆觉得我太滥情，我从没有，自觉坦坦荡荡，踏踏实实，谁知道怎么回事儿，到处招女人招是非，老让老婆不满意，不舒服，她们动不动说我烂桃花，滥好人，大和尚你看我的脸，不是什么奶油小生。”
取下墨镜。
老头说：“我是道士，不是僧人。”
沈在心愣了。
老头解释说：“你看我是和尚，是因为我秃了吗。”
沈在心问他：“要看看不，我是医生。”
老道士说：“头秃了我就不是道士？招了是非，就需要自我否定，苦恼，改变，再不秉承做人的道理了？做人但求问心无愧，情在心，情随心，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现在为什么一定是你的问题，不是别人跟不上你，你既然是位医者，何必在意些儿女小情，放眼沧桑四海，人类饱受生老病死而不能解厄，有志向的人怎么拘泥于儿女之情，止步不前了呢？”
沈在心虔诚地说：“真人，受教了，您是来点化我的吗？”
正要再说两句。
有人使劲推自己，睁眼一看，是在车里，麻宝和百味坐在后排座，正在推他、喊他，而他，刚刚是坐在车里睡着了。
沈在心问：“刚刚你们不是跟我一起在算卦吗？”
百味说：“爸爸，你说人家是骗人的，于是把我和麻宝拉走了，回到车里，你说你困了，眯一会眼，结果睡着了……”
哦？
既然如此，那就下山吧，做个梦，自己在梦里哄自己，这样一来，自己舒服多了。
开车慢慢下山，百味又有想法：“爸爸，我还想去看大海。”
沈在心笑着说：“可以。”
麻宝说：“大海里有大鱼，特别特别大的鱼。”
沈在心说：“那叫鲸鱼。”
前头有个女的在慢慢下山，沈在心不自觉轻声鸣笛，害怕碰到人家了，女人一回头，沈在心愣住了，是司宁雨。
他犹豫了十几秒，靠近停下来，下了车窗喊道：“雨宁，上来吧，真是太意外了，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司宁雨惊喜说：“沈老师。太巧了，我？我现在在这边工作呀，心相融医科大学是京都医学院一系的，我不是回去上学了吗，没有门道，没地方实习的，学校就把我派到这边干助教了……”
沈在心招呼她上来，忍不住问她：“实习不去医院，是去合作学校干助教？”
司宁雨说：“那有什么办法？也不全怪老师，我爸我妈逼着我快毕业，本来休学了，回去复学，你还想按原先的学制走，能行吗，老师就说，可以安排我到这边，这边是独立的院校，一旦缺人，将来就留校了，结果我来了之后，你说有意思不？它竟然是我们新泰科技跟医学院合作的学校。”
沈在心严肃地说：“以后慢慢就不合作了。我们会有自己的医生培养体系，学医的学生学医的成本很高，很多医学院学费不低，加上学制长，毕业了再从规培开始，太过漫长，当了医生之后，前面那么多年你都没像样的收入，你要成家，你要买房买车，你怎么可能不贪呢？而这个专业以后又是什么人去选呢，是渐渐把寒门子弟都排斥出去，一群高高在上的傻逼权威给你弄出来让你爬格子，提高你从医的成本，但他们自己却随时打破，招来不是学医的人给你来个4+4。那咱们就要质疑了，我学5年不能从医，还只是个起点，他凭什么4年就可以呢？”
司宁雨说：“这倒也是。”
沈在心说：“再严苛下去，5+3还不行，到若干年之后，是不是只有老眼昏花了才能拄个拐杖行医呢？”
把司宁雨送到学校门口，他突然有了新发现，小声问：“学校在招聘？”
司宁雨说：“是。”
沈在心决定说：“我回去看看岗位，不行也来应聘吧，刚找了家当地医院，我估计人家不会要我。”
司宁雨大吃一惊：“这怎么可能？”
百味说：“太可能了。我爸离婚了，被我妈赶走了，我们正在勇敢闯天涯，闯天涯也要有个地方工作。”
这是沈在心来的路上，给两个孩子的说辞。
现在，百味就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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