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昏黄的房间内，谭峥安静地盯着前方，光晕落在他消瘦的脸上，他鸦黑眼睛和睫毛被涂了一层光，眨眼间像跳了一场舞。
他抬眸望过来，“我很好，没有你相信的那么糟糕。”
他声音轻轻的，像蝴蝶落在了她的心尖，仿佛风一来，就要被吹跑了。
江悦心房莫名涌上来了一股酸涩，她前世只有爷爷奶奶两个亲人，但她得到的爱，完全不比正常家庭的少。
她第一次来初潮时，害怕地以为自己要死了，便躲了起来，是奶奶找到了她，告诉她这是女孩子必经之路。
她痛得浑身打颤在床上打滚，是奶奶干燥温暖的大手，一遍遍地帮她揉着肚子，好面子的爷爷，拉下面子一户户地出去借红糖，最后才借了一两红糖给她煮了红糖水喝。
在那个吃都吃不饱的艰难岁月，那是她想起来，最温暖温馨的存在了，可是，她再也没机会，再见到他们了……
在此之前，她真的觉得，家人是最温馨的存在了，所有的烦心事，可以在踏进家门后瞬间消失，她拼了命学医，就只为了留住爷爷奶奶，让他们陪她久一点，再久一点……
可是最后她奔跑的脚步，还是赶不上爷奶老去的速度，音容笑貌犹在耳边，但转身就变成了一抔黄土。
想到这，江悦眼眶一热，产生了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伤悲。
“我现在才知道，你家人有多恶心，不过，他们刚刚提出的要求，你可千万不能答应，你要是开了这一个头，以后就是无穷无尽的麻烦了，你知道吗？”
小姑娘絮絮叨叨的，脸红彤彤的，却还像个老太太似的嘱咐自己，谭峥心一热。
“江月”
“嗯？”
“你放心，我没有放在心上，我只是在想，真的家人也是这样相处的吗？”
谭峥眼里出现了迷茫，他在部队，射击，擒拿格斗，医疗包扎他每项考核都做能做得很优秀，可他这么努力了，却还是过不了家人这一科考核？
江悦打断他，“谭峥，人长大之后，是可以学会选择家人的，你很优秀，不应该困于琐碎的人际关系中。”
“可以选择家人的？”
“是啊，哎呀你别想这么多了，谭峥，我刚刚没吃饱，我们煮个饺子吃吧？
过年可就是要吃饺子，我跟你说，下午我包的饺子，可放了硬币进去，我以前年夜饭最经常做的就是饺子了，等下就来比比，谁的运气最好！”
谭峥心脏像被击中一样，登时愣在原地，他喃喃自语，目光转向江悦，但是饿肚子的女孩，已经一溜烟跑出了房间。
“谭峥，还是我运气最好。”
吃完香喷喷的饺子，江悦得意洋扬地捏起硬币向谭峥炫耀。
谭峥笑笑，“你运气最好，是我……”
话音未落，屋外，一声震天的炮竹声响起。
“呀，新年了，谭峥新年快乐，我可是第一个跟你说新年快乐的人了。”
女孩清越愉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谭峥侧过了头，在温热火光中，他看清了女孩桃花眼眼底的晶亮。
漫天的炮仗声中，他听见了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太快了，还是太快了。
谭峥伸手捂住自己胸膛下，那颗砰砰跳的心，企图让它平静下来。
“嗯，江月，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