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你说，彭氏想参加秋日宴？”
彭氏曾经是西南镇边大员，百越望族，手握兵权数十载，兵士瘦小却十分强悍凶猛。然而，先帝刚即位不久那会儿，西南边陲却发生了一场震撼朝野的大变故，彭氏满门尽忠，几乎全族覆没，才堪堪保住西南门楣。先帝为嘉奖其功勋，令彭氏子侄中年龄幼小、血脉纯正者调遣到登云城北的榆关隘，镇守京师以北，以彰信赖。至此之后，彭氏一族和部分军队便被北迁，苦心经营，近十数年才渐渐在北方立住了脚。
秦领微微蹙眉。彭氏一脉向来沉稳，只是百越之地北迁，沿革数代，生活习性难改，也不知在苦寒关隘熬了多久才逐渐习惯。如今彭氏家主是镇榆辅都大将军彭雁，年近四旬，正直壮年，膝下儿女双全，确是难得的安稳。
这位彭大将军向来与朝中大员们甚少来往，鲜少拉拢亲近之举——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秋日宴，他们为何突然找上门来？而且，彭雁不向兵部礼部那些多少沾亲带故的高官们打探，反而遥遥向他一个臭名昭着的大太监摇晃旗帜，这又是为何？
陈小圆不知彭氏底细，只当是个普通京外勋贵，想在宫里给自家女孩儿谋个前途，谁知秦领停下手中事务，仔细问起彭氏言语。
她使劲回忆，今日白天见到的彭氏贵妇，印象并不惹眼，只隐约记得妇人近乎中年，面目微黑，身材不高却十分结实，讲话带着一股果断利落的英武气息。
秦领点头道：“那位，应该是彭家二姑，她有没有说代彭府哪位姑娘引荐？”
陈小圆摇头，奇怪道：“秋日宴不是太后娘娘宴请宫里娘娘们，顺带请国都内百官家眷同乐同饮吗？他彭氏一家离得也太远了吧？”
秦领一笑：“若是铁杆笃定，他们还会来找本督吗？”
“他们难道没有别的门路？”在陈小圆看来，电视剧和小说里，经常有手握重兵的边关大将将妹妹女儿侄女嫁给皇上，以稳固与帝王的结盟关系，应该是正常操作啊。
谁知秦领冷笑一声，垂眸并不答话，问久了，才沉声慢悠悠一句：“恐怕此举也是无奈自保的道理。”
“自保？”
秦大太监深深看了她一眼：“你以为进宫侍奉，是什么好事？”
后宫佳丽如云，荣耀宠爱加身者又有几人？福荫家族父兄子侄者又有几个？绝大多数自生至死难得宠幸，更难子嗣护身——又何必趟这趟浑水呢？
更何况，当今皇帝心里有谁无谁，秦领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不置可否，但也不轻易相信，安稳了数十年的榆关彭氏，会在这会儿忽然安耐不住了。
陈小圆嘟嘟囔囔，掏出一个丝绒袋放桌上：“既然人家世代忠烈，我收人家一对镶宝金镯好像也不合适。回头让刘白打听打听，给人家还回去吧。”
没想到小财迷能说出这话，秦领不由侧脸瞧了她一眼，见陈小圆当真一脸诚恳，忽有一种想摸摸她小脑袋的冲动。
他默然矗立，拳头越攥越紧，半晌才道：“不必。倒是可以安排给人家一个回话——那位彭二姑也是个人物，想必能有一会。”
那个粗黑的中年妇人？彭二姑是连秦领都想一见的女中豪杰？陈小圆瞪大了眼睛，见秦领不像开玩笑，才惊觉自己可能错过了一个当世响当当的人物。
二人又将小圆小本本上的记录梳理一遍，秦领心中有数，这才道：“什么时辰了？”
陈小圆这些日子摸清了几分他的意思，蓦然脸颊微微泛红：“该休息了。大......秦领，也不必麻烦他们收拾小书房，你就在这间凑合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