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辇依然狭小，秦领一个人坐恰恰占满了空间。可他却微微吸了一口凉气，总觉得小小宫轿里空旷而寂静，更少了几丝缭绕鼻间的奶香气息，随即更握紧了一直攥着的拳头。
出了皇宫正东一侧门，秦督主迅速下宫轿，登上正乾辑事厂的马车。白日他进宫前为不惹人注意，特将黑马黑篷黑车的辑事厂专车改换成红柱青毡，只做普通官员公务马车的装饰，此刻马不停蹄一路奔向秦督主府。
路上，一匹黑马飞速从皇城旁的巷道里冲出，不远不近跟在马车后，随即又有两三匹马转眼间紧随其后。
耳边风声中越来越多侍卫骑马驾后护卫，车轿厢里的秦领眉目深廓，隐匿在阴影中的眼眸轻轻阖上，心跳渐渐趋于平稳。
御书房寸阴斋里见到的情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也许在某日的臆想中曾猜到的最坏情形，刚刚已清晰无比地呈现在他眼前。
七个几乎不着寸缕的东夷舞姬，玉体横陈在堂堂大慧心国皇帝的御书房地面上，极尽妖娆之能事。
他曾经一度以为，东夷人奉上妖冶美姬，是为了蛊惑皇帝心神，而只要帝后情深、只要自己出手够快，就能将这帮潜在祸害挡在宫外。他选择的办法，是当机立断将东夷国献上的舞姬全都塞进教坊司，名为调理，实则圈禁。
万没想到，他这番努力，全都毁在一个“心疼儿子”的老女人手中。
秦领紧紧攥着的拳头，冒出缕缕棕黑烟色。他面无表情缓缓打开手掌，掌心烧灼出一块乌黑焦癍，散发着难闻的皮肉烧焦的糊味。
车厢阴翳中，一块棕黑似炭，又带着诡异似香似臭的浓烈气味的东西，静静躺在掌心焦肉中。
秦领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将这小块东西凑在鼻间嗅了嗅，随即厌恶地猛然扭向窗外，攥紧了拳头。
“来人，找老药头在府中候着。”
【春秋大街，秦督主府书房】
待到田央满头大汗地从城外赶回秦督主府，才发现督主书房外厅前所未有地热闹。除了他，已有崔海升罗灸高牧等人在场，刘白挡着田大都尉，递给他一条布带堵住鼻孔，共同围观老药头领着徒弟徐怀达，一起观察桌上一小碟子。
小碟里有一小块棕黑似焦炭的东西，异香异臭混合在一起，气味扑鼻。
老药头捏着根银签，扎着这玩意儿挑起，左看右看，嗅了嗅，又用指甲刮一点碎屑要尝。
“慢着！”田央堵着鼻孔瓮声瓮气的，“老药头你别乱吃啊，这不知何等毒药，能随便尝吗？”
老药头浑浊眼珠微微转动，看向秦领，随即笑道：“大都尉放心，督主大人一路攥着回来，也不见有事，这点剂量还不足以毒死老夫。”
一尝之下，老药头皱起了眉：“非苦非酸，味道独特......倒好像是炼化好的膏药。督主大人，这是哪里来的？”
徐怀达见秦领神色凝重， 猜出几分：“大人，这不会——不会跟小郡王的案子有关吧？”
当前咱们辑事厂手中最热乎的案件，就是崇王二次被刺案，被缉拿的正是京城红人雪甲小郡王。
前晚，那场诡异而令人成瘾的毒香，饶是秦督主强悍，也差点着了道，徐怀达田央就更不用说了。三人一夜喝了半桶清心药汤，又蒙头睡了一天，才勉强缓过点神来——
徐怀达瞪着师父老药头手中银签：“等等，督主手中怎么会有这个东西，难道这小黑块就是毒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