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山发展的厂址，选在市区东南的一个工业园区。
这里最早是盛山重工的重机停放基地和物流中转仓，占地面积不算很大，周围只零星分布了几个小企业。
后来这片地方被市府相中，开发成了一个新兴产业园，市政配套完备。裘力后续又租下周边三个地块，重新切割划分功能，盛山发展和盛山重工各占据半壁。
理提纯项目从评估、立项到硬件已经基本完工，历时整整两年。如今，总算正式进入到招兵买马阶段。
裘力脚步匆匆，路过多功能活动室时，停了下来。
最前面，工程师翻动投影，逐步讲解工作流程。台下，人影瞳瞳，是参加培训的年轻人，全部二十岁上下年纪，统一穿着藏蓝色的工服。
一个同样年轻的身影不经意地撞进裘力脑海。深蓝色羽绒服，毛领子托着小小一张脸，眼睛却大得出奇。
那衣服还是他上学时穿的，齐姑姑舍不得扔东西，那些他穿小了却还利落的衣服，都被她收拾干净装进真空袋，一直留着。
有一天在他公寓里，齐姑姑把这些衣服都倒腾出来，高兴地跟他说这回全派上用场了。
只是小孩太瘦了，那件大衣穿在他身上有些旷荡……那日，他细长的手指穿出袖口，抓握在车窗玻璃上，用力到指甲泛白。
男孩就那么静静地望着他，那澄澈却浓郁的眼神总让裘力感到无比熟悉，以至于每一次对视都让他心悸......
最开始时，他告诉自己，这种感觉不过是因为男孩鼻尖上那颗小痣而产生的移情。
山哥是他心头永远凹陷下去的那一块，而这个孩子的出现不过是一场意外后的意外。
出于怜悯也好，念及儿时的自己也罢，他给他提供一处落脚的地方，大概率不出一年半载，他们便会天南海北。
于是，他学着淡然面对。
意外的是，小孩相处起来很舒服。话不多，性格却十分明朗，就像他的名字。两分调皮，三分乖巧，余下的那部分裘力拿不准该怎么形容，如果非要说，那是与年龄不相符的包容感。
仿佛你无论做什么，他都会笑着点点头，像寒冬腊月里落在背上的暖阳：妥帖、安适。
渐渐地，裘力自我消解掉了心里那一点芥蒂，直到......直到他留宿老宅的那一晚。
男孩光着脚站在他眼前，瑟缩着，皮肤有种清凉的白，投过来的目光明明胆怯却又莫名炽热。
那目光，令裘力的心跳刹那失序。
而当男孩仰着脸颤抖着喊出那声“裘力哥”时，失序的心又猛烈抽痛了一下。
他怕了，说不清是怕什么，只知道心腔里凹下去的那块像是再次被铁皮狠狠剜了一下......
自那天起，他很少在周末回去看爷爷，也尽量减少回复邱朗朗信息的次数和字数。
是刻意的疏远。
裘力又在活动室外站了会儿，半晌，他搓搓脸，长长吐出口气，迈步朝自己办公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