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进去的两个太医此刻正躬着身一言不发，而林廷图则双目通红地坐在床边，紧紧握着床上之人的手。
直到看到苏明修进来，他才踉跄着站起身来，声音干涩地对周围众人吩咐道：
“你们都出去吧。”
而后他转过头看向苏明修：“苏将军，阿雅有话想与你讲。”
林廷图再次回头不舍地看向床上的女子，动作缓慢而僵硬地走出了房门。
房间中只剩下苏明修与床上虚弱至极的阿雅。
苏明修想起当初在晟国酒楼中第一次见到她时，倔强的少女执着地要向他道谢。
可当初不过是他的举手之劳，多年后连他自己都记不清楚了，更没想到，当初那个小姑娘会用性命来偿还他的恩情。
阿雅看向他，干涩苍白的唇瓣微微扬起，“苏将军，没想到，这次相见会如此短暂，我还有好多想说的话都未能说呢。”
她自嘲地苦笑着，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鲜红的血被咳出，顺着唇角流下来。
苏明修见状慌乱去拿床边的帕子，此刻更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手掌颤抖着帮她拭去流下来的血迹。
“不过，我终于也算是、报了苏将军当年的、救命之恩。”
口中的鲜血越流越多，那白色的帕子都已经被染红了，但刺眼的红像是永远擦不完一般。
苏明修沉默着，依旧不知疲倦地将流出的血液拭去。
阿雅的眼眶中的晶莹闪烁：“只是可惜、以后没机会、再见到苏将军了，日后苏将军、万万保重。”
只是可惜她懦弱胆怯，即使是临死之际，也不敢将心中的情愫告知，也不敢肖想眼前之人的怜惜。
但她不后悔，不后悔为他挡下那致命一伤。
苏明修讷讷摇着头，喉间酸涩地厉害，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半天才道：“公主福厚命大，定然不会有事的！”
阿雅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清楚地很，她知道自己或许坚持不了多久了。
“苏将军，你不必自责，”林廷雅看到他眉宇间的紧张，低声开解道，“这一切不过是我自愿所为，况且，用我一个无功无绩普通女子的性命去换一个保家卫国的将军，应当也划的来。”
“性命之轻重岂能比较，更何况公主金枝玉叶，在下……”
“苏将军，”林廷雅轻声打断了他的话，一滴清泪滑过脸颊，声色中带了些隐忍，“我有些累了，能不能让我单独休息一会儿。”
苏明修只以为是她真的精神不济想要休息了，便只点了点头，抬步走了出去。
在那颀长身影走出房门的那一刻，林廷雅再也抑制不住，一大口鲜血从口中涌出，连华丽的锦被都被染红大片。
她仰身躺着，被口中涌出的鲜血呛到大声咳嗽。
待到咳嗽渐渐平歇下来，她突地咧开嘴笑了。
金枝玉叶吗？
可她做了十几年的平凡女子，如今成了被朱墙深宫困住的公主便能脱胎换骨，变成金枝玉叶吗？
她想，她或许还是更愿意做从前平凡的阿雅。
而房外。
两位太医跪在地上劝谏着，“殿下，那续命药烈性极强，以公主现在的情况，若是喝下去不知能不能承受地住啊！”
“可若是不喝，她最多活不过一日，不是吗？！”林廷图没了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