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黄十二咧嘴一笑，口中黄牙加起来也不足双手之数。“我还的再攒些军功，家里两个小子如今正准备州试，我多弄些钱也好供他们读书。”
“朝廷不是下了旨意，村学县学不要钱还管一顿饭么，恁地还要钱？”
“你懂个甚，笔墨纸砚难道朝廷还给你发不成？那书也白送你？”黄十二一脸鄙夷，把瓦罐从火上取了下来。
“这北定中原之后，缺的便是各级官员。若是能在今年的临安上榜，那一个知县肯定是少不了的，就是来军中那也是个副指挥使从九品下的官。”
“哎哟，你这老狗何时懂得那么许多来？莫不是也背地里偷摸着读了书？可你连个黄字都写不好。”
黄十二从瓦罐中捞出马肉，小心地切了一块下来吹了一吹，“这是在广州之时方大义方统制对我说的，他还赠了两本书一些笔墨给了我儿。我儿在海上之时便是跟着方统制学的识字。”
“这马肉还是煮肉汤好吃些，可惜没有盐。”黄十二轻轻地喝了一口肉汤继续说道：“老儿我从军三十二年，早就把生死看淡了。此番随军北伐，除了杀些蒙鞑出一口心中的鸟气，便是给后人挣个前程，明日莫说是五万蒙鞑来袭，便是十万又如何？两百颗弹丸，怎么地也能弄上三四十颗人头，这一仗错过，以后哪里还来的如此好事。”
身边一群军汉没有人接话，人人都在想自己这军功攒着到时候如何用。是买田地呢，还是做买卖，或是也像黄十二一般供孩子读书。
黄十二抬眼看了一圈，笑道：“一群没鸟的货，这是都怕了？”
“呸，你这没牙的老狗都不惧，你爷爷我如何会惧？”
“两百颗弹药你才打杀三四十个鞑虏？爷爷我至少都得记下一百颗人头。等我回去了，在临安也买上个宅子，和殿帅做个邻居。”
“呸！你也配。”
军汉们互相瞎扯，这一夜便就如此。
第二日鱼肚白初现，士卒们便都被从没有门板和床铺的屋子里叫了起来，说是要上墙，给昨天搭的木墙糊一层烂泥，以防蒙鞑火箭。
这烂泥城外到处都是，干起来也不麻烦，等弄了七七八八也过去了一个时辰。派出去的踏白再次回报，真金离着这里只有十里了。
就这十里路，真金拖拖拉拉走了一个时辰才出现在聊城西面四里左右，然后停了下来，好像在做攻城之前的部署。
宋军在西面布置了三个营的兵力，另外三个营分守在东南北侧。而随骑兵营同来的六百步卒，都被安排做了机动，哪面战事吃紧就往哪里增援。
足足一千两百人挤在这一公里长的土墙之上，除了队将营将之外，绝大部分的士卒都未露头，只是坐在搬来的椅子凳子上休息。
可等了许久也未曾见蒙鞑大军向聊城继续进军，这城头傻等着的各营官兵们慢慢地便浮躁了起来。
真金昨日一早就遇见了从聊城出逃的县尹，自然是知道聊城被五千左右的宋军骑兵占据了。县尹虽说是只有骑兵，未见战车步卒，可真金终究是不放心的。
人还没进城，你就跑了，如何能保住这后续没有大军进入聊城？万一那五千骑兵只是先锋，那剩下的两万五宋军昨日已经进入聊城那可如何是好？
自己在没有摸清楚敌情之前，贸然发动攻击，很可能中了宋军的圈套。
真金举棋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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