挞懒厉声追问：“具体何为？你速速道来。”
传令兵惊魂未定，面如土色，双唇微颤，话语中满是惊惶：“监军呐，四太子引两千军士趋赴霸州，彼时烈日高悬，仿若炉炙，行军之途黄尘蔽日，人马皆汗流浃背。俄顷，行至一旷阔平野，四围看似宁谧，唯闻风声瑟瑟，如泣如诉。
“我军正稳步前行，忽觉地面有异，待惊觉踏入埋伏之圈时，已然不及。但闻号角骤响，刹那间，箭雨倾盆，矢如飞蝗密织，蔽日遮天。虽紧急之下奋力筑起盾墙，然箭矢如雨落，仍有诸多将士惨呼中箭，伤亡之数渐增，鲜血汩汩而流，浸染黄土。
“未及喘息，两侧又有三百五马山义军如鬼魅般杀出。彼等迅疾列阵，架起改良之床子弩，弩身于骄阳之下寒芒闪烁，凛若霜刀。随即令下，破甲锥脱弦而出，若疾电裂空，挟风裹雷，直贯康军重甲骑兵之阵。我军战马惊厥长嘶，重甲之士虽披坚执锐，然于破甲锥之前亦如螳臂当车，纷纷应弦而倒，甲胄委地，金铁交鸣。本就伤损于箭雨之军，此刻更是雪上加霜，伤亡加剧，惨状令人不忍直视。
“然此非最甚，待我军被床子弩冲击得阵脚大乱时，彼方竟用投石机发射霹雳弹和火油瓶。但见霹雳弹如陨星坠世，曳空而至，落处烈焰腾空，浓烟障目。刹那间，我军队伍如遭雷殛，血肉横飞，惨呼之声不绝于耳，众多军士因穿重甲，跌落在地，却根本站不起来，只能被活活烧死。宗弼殿下吐血跌落马下，两千虎贲之士于斯连环猛击之下，几无反手之力，唯留残尸盈野，碧血成河。战罢，唯余数人苟延残喘，殿下亦于混战之中失其踪迹，生死未卜。”
在传令兵的描述下，挞懒早在其陈述踏入陷阱时，便起身在堂上踱步，越听越心惊，直至最后，怒从心头起，竟挥出腰刀，将传令兵一刀砍翻：“尔等如此口才，当个传令兵屈才了。”
众人被挞懒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呆立当场，一时间，堂上鸦雀无声，唯有那传令兵倒地的沉闷声响回荡在寂静之中。顾仲勋眉头紧锁，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满与惊愕，他沉声道：“监军，此举何意？传令兵不过是如实禀报军情，即便言语有失，也罪不至死。”
挞懒满脸怒容，额头上青筋暴起，他将刀重重地插在地上，大声吼道：“这般惨败，他竟说得如此详尽，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我军威严何在！”
顾仲勋微微摇头，神色凝重：“如今大敌当前，我们需冷静分析局势，而非意气用事。传令兵所述虽令人痛心，但却能让我们详细知晓五马山义军的厉害，以便制定应对之策。”
辛立在一旁抱拳说道：“司丞所言极是，知己知彼方可，莫要让恐慌蔓延。”
挞懒余怒未消，但也知晓顾仲勋之言在理，只是他已经失去了耐心，冷哼一声，一把擦去腰刀上的血迹，说道：“那依顾司丞之见，我们该如何应对这五马山义军？还有那毒烟逼近之事，又该如何处置？”
看着挞懒双眉紧蹙，愁云密布，焦灼踱步于堂中，足音橐橐，如鼓击心。顾仲勋心中暗笑，康人已被霹雳弹吓破了胆！他面上不显，缓缓说道：“此五马山义军竟有此等雄威与韬略，战术奇诡，运用精妙，且武器装备齐全，真的只是义军？不是来勤王的卫队？若其乘胜进逼燕京，我军新败，兵力凋敝，如之奈何？北狩之人能否留住？”
挞懒的脚步顿住，随即戾气满怀：“那就来！这燕京城下掩藏的所有东西，不就是为他们准备的吗？北狩的那些软蛋留不下，那就一起送上天。”
顾仲勋忧色满面，目含深忧，轻揉太阳穴，缓声道：“目下局势岌岌可危，如累卵之悬，不可失了方寸。监军可速传令诸军，令士卒抖擞精神，严阵以待，日夜戍守城墙，弗敢有怠。兼且急点城中诸般物资，粮秣、箭矢、药材等，悉心擘画，妥为调配，务使守城之时无匮乏之虞。”
“司丞这是在教我做事？哼，你还是把精力多放在好好收集那些打入敌人内部细作所传的消息上为好，如此才不至于让我等继续承受这般惨重的损失。如今我们如丧家之犬被东拉西扯着分散兵力，可敌人却越来越多，难道是我康人遭了全天下的厌弃不成
“先是这燕京城留守和城防营都统被换了人，随即宗望被毒杀，然后是居庸关险些失手，城中更是祸事连连，现如今，五马山义军如神兵天降，其战术诡谲、兵力虚实全然摸不着头脑！那些个安城司派出的细作都在干什么？为何没有一星半点有用的消息传来？难道是他们尸位素餐根本未曾尽责？还是说你顾司丞领导的安城司办事不力，疏漏了关键情报？若情报系统如此不堪，要它何用？又怎能让本监军安心把后背交予你们！”挞懒终于找到了情绪的宣泄口，越说越觉得就是安城司不作为，什么都没做好，却全然忘了这安城司才成立不过十日。
顾仲勋面色一沉，双手微微握拳，声音沉稳却透着一丝严肃：“监军误会了。我岂会有教导之意？只是这城中的安危，系于你我以及万千军民之身，当下局势危急，实需我们齐心协力，共同应对。城防若破，情报又有何用？而若情报不明，城防亦难以持久。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我所提不过是基于眼前困境，为求自保的必要举措，绝非对监军有所冒犯。”
辛立见状，急忙跨前一步，双手抱拳，满脸堆笑地打圆场：“两位且息怒，莫要争执。如今外敌虎视眈眈，大军压境，正是我等众志成城之时，内部不和实乃大忌。司丞所谋划的城防安排，意在稳固根基，让我军有坚实的壁垒可守；监军对细作情报的重视，也是洞察敌军动向的关键所在。当务之急，理应整合各方力量，将城防之事与情报搜集齐头并进，如此方能共御外敌，保燕京太平。”
挞懒眉头紧皱，双眼圆睁，狠狠地瞪了顾仲勋一眼，随后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愤怒与焦躁：“哼！暂且就依你所言，先安排城防与物资调配。但那五马山义军来势汹汹，威胁已然迫在眉睫。霸州五千守军和上万工匠无故消失，柳辛庄的毒烟亦是危机重重，宗弼和宗隽下落不明，我倒要看看你顾司丞拿什么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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