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院子里传来“咚咚”的脚步声，紧接着门“吱呀”一声开了，书卓带着一身凉气走进来，裤腿上还沾着半截草屑。
“宋主任，刘厂长。”
他擦了把额头的汗。
“该通知的都通知到了，大家把手上的活都停下了，正往晒谷场大槐树下集合，一个不落。”
宋主任笑着递过去一杯热水，说：
“辛苦你了。等会儿开会，你先跟大伙说说砖厂分红的事儿，就讲建国在信里说的，多劳多得，工分能当股份分红利。”
刘厂长拍了拍大腿，突然站起来说：
“我去把仓库里的旧黑板搬过来，咱画个砖厂的草图，让乡亲们看看咱打算咋干。”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补了一句：
“对了，咱说话得实在点，别用那些文绉绉的词儿，大伙听着费劲。”
“就说咱要办个‘机器辅助’的砖厂，比老辈人纯手工制砖快好几倍。”
宋主任看着两个忙前忙后的身影，心里踏实了不少。
他摸出兜里的旱烟袋，吧嗒吧嗒抽了两口，烟雾里飘着一股朴实的旱烟味。
窗外的月亮渐渐升起来，洒下一片清辉，照在三间土坯房的屋顶上，像是给这即将起步的砖厂铺上了一层银晃晃的希望。
王建国捆好最后一摞资料，抬头扫了眼墙上的马蹄表，七点一刻的指针在窗缝漏进的晨光里泛着冷白。
“该走了。”
他轻轻拍了拍打盹的刘厂长，后者猛地惊醒，肩头的黑板晃得铁支架吱呀响。
宋主任往搪瓷缸里塞了把野菊花，随手扣上缸盖：
“前街赵大爷腿不利索，保准还在路上晃悠。”
四人踩着结霜的土路出门，草叶上的冰晶 crunch 作响。王建国的帆布包蹭过刺槐，震落的白霜扑簌簌掉在裤腿。
远处传来木桶撞击声，张寡妇裹着蓝头巾，怀里的虎娃探出头来：
“刘厂长，我家小子说要来看热闹！”
话音未落，李老三挑着空粪桶从后头赶上，扁担颤出细碎金光
大槐树在晨雾里影影绰绰，树干上“鼓足干劲”的标语缺了个角。刘厂长忽然指着远处笑：
“瞧，老愚公挪过来了！”
赵大爷拄着拐杖，正被孙子架着往这边蹭，每走两步就歇口气。
赵书卓摸出铝饭盒敲了敲树干，惊飞几只麻雀：
“乡亲们快点！坐石碾子的往中间挪挪！”
东边土路上扬起烟尘，三辆二八自行车摇摇晃晃骑来，车筐里的搪瓷缸叮当作响。
为首的汉子在槐树下刹住车，轮胎碾过霜花：
“没迟到吧？俺们抄近道来的！”
赵书卓认出是邻村瓦匠老张，接过他肩上的工具包，包带磨得发白，隐约可见“为人民服务”的红字。
大槐树下陆陆续续聚起人影。
张寡妇抱着虎娃坐在石碾子上，李老三的二妮蹲在地上帮赵大爷系鞋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