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宫的更漏停在寅时三刻。
井水突然翻涌如沸，韩信望着水面倒影中扭曲变形的月亮，听见身后铁甲相击的铿锵声。青铜剑锋贴着脖颈的寒意还未散去，吕后绣着金凤的裙裾已经扫过井沿。她发间的步摇在夜风里叮咚作响，像极了当年垓下决战时穿透楚歌的箭镞破空声。
“哈哈哈哈，今日我韩信虽死，必留一诅咒，待两千年后，血珠重现，定有人皇陨落！”韩信咬碎银牙，立誓之时，嘴角溢血，那血滴落在身旁的鱼鳞甲上，竟凝结成七颗诡异的青铜血珠，缓缓嵌入甲中。
“砰！”
2023年秋，洛阳铲砸在青石井栏上迸出火星。顾明轩扶了扶防毒面具，看着探照灯下的水波泛起诡异的鱼鳞纹。这是未央宫遗址发掘的第七天，他们在三号坑底部发现了这口被十三道青铜锁链封印的汉井。
“顾老师，光谱仪显示井底有金属反应。”实习生小周的声音在防空洞里激起回音，“等等...这读数不对劲！”
电脑屏幕上的波形突然剧烈跳动，某种高频脉冲正以每分钟七次的节奏从井底传来。顾明轩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恍惚间闻到铁锈般的血腥气。井壁的苔藓在冷光灯下泛着暗红，像极了史书记载韩信受刑那日的朝霞。
“起吊机准备！”顾明轩对着对讲机喊话时，指节不自觉扣紧了胸前的玉蝉挂坠。这是祖父临终前塞给他的，说是祖上在骊山修陵时从某个将军冢里带出来的陪葬品。
当那柄缠满水藻的青铜剑露出水面时，整座考古棚的温度骤降了五度。剑身遍布鱼鳞状暗纹，在探照灯下竟如活物般微微蠕动。小周突然尖叫着后退，顾明轩看见他防化服袖口沾着颗晶莹的水珠——不，是血珠，正沿着剑柄上饕餮纹的眼眶缓缓滑落。
“子时三刻，血溅璇玑。”顾明轩无意识呢喃出这句族谱扉页的谶语，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玉蝉突然变得滚烫，烫得他心口发疼。井底传来沉闷的撞击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撞碎两千年的封印。
暴雨是在午夜降临的。顾明轩独自留在实验室端详那柄青铜剑，X光片显示剑脊内部嵌着七颗人骨磨制的珠子。窗外炸响惊雷的刹那，剑身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颤鸣，玉蝉吊坠应声裂成两半。
水渍沿着实验台蔓延，顾明轩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倒影在剑身上扭曲变形。镜面中的他头戴鹖冠，鱼鳞甲左胸位置赫然插着三支折断的箭矢。身后浮现出长乐宫的重重殿宇，十二道持戟黑影正从雨幕中逼近。
“太岁移位，荧惑守心。”沙哑的男声在耳蜗深处震荡，顾明轩认出这是《淮阴兵书》残卷里记载的星象，“待七珠现世之日，便是人皇陨落之时。”
显示屏突然爆出雪花，监控录像回放着三小时前的画面：空无一人的实验室里，青铜剑自行竖立旋转，剑尖所指正是未央宫遗址的北斗七星方位。雨点击打窗棂的节奏渐渐与顾明轩的心跳重合，玉蝉碎片在掌心灼出焦痕，恍惚间他尝到唇齿间的血腥味——和史书中记载的，韩信咬碎银牙立誓时的味道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