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舜华没回头，因为鼻酸，眼窝也湿了。
海棠家境不好，家里还有好几张嘴等着她养活，她是怕她彻底沦为弃子，全家人也便没了指望。
叶舜华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没有任何波澜。
“我会给你足够的田产、铺面，让你和你的家人一辈子衣食无忧，你不必再留下以身犯险。”
“奴婢不是为了银子！”海棠流着泪喊出声，死命忍着疼跪在了床上。
“奴婢知道这么说您可能不信，但奴婢真的不是为了银子！”
“或许在跟着吕姨娘时，奴婢的确是为了生计，做了许多不得已的事！”
“但奴婢跟了您之后，接触到了您身边的人，接触到了浮玉先生他们……奴婢才知道什么叫开心、安心，什么叫活着的奔头、意义！”
“主子，请您相信海棠！海棠现在只想……主子能走多远，奴婢就陪您走多远！护着您走多远！”
叶舜华的足尖前，落下了一小片雨点，一滴一滴浸入地毯。
她想要他们都能保住性命，最后富贵一生，但他们几乎都是，不问前程。
清芷深有感触，也在一旁小声劝。
“王妃，奴婢们出身卑微，过去都过得是暗无天日的日子，做着除了苟且偷生之外没有任何意义的事。她……她如今有这份心，想也是跟着您她心里亮堂，不然、不然您就……成全了她吧。”
良久，叶舜华抬手拂去泪，想了想，沉声道：
“既然如此，海棠，等你养好了身子，便跟着浮玉，平日为我打理庄子、铺子就是，切记不可再抛头露面。”
海棠欣喜过望，连连叩首道：“多谢主子不嫌弃奴婢！奴婢一定细心办事！”
是夜，叶舜华又在书房留到了四更初。
刚想回寝宫休息，相柳来了，带着一身初春清冽的夜风。
“属下原打算明日再来，但见书房有亮光，猜测您还没睡。”
叶舜华丢下刚拿起的斗篷，坐回椅子上。
“嗯，你这次来迟了，已经过了三日。”
相柳单膝点地。
“属下知罪，任凭小姐责罚。”
她斟了两杯茶，推过去一杯，没有任何表情。
“先说说原因，我再看要不要罚你。”
“是。属下在小姐吩咐的当天夜里，便已经采得鲜血，但西陵守卫森严，属下接连去了几日，直到昨夜才得手。虽弄到了骸骨，可血已凝固，属下怕耽误您的大事，只得再去采血。他人已出城，属下一路尾随，等到今日天黑之后守卫都睡着，才终于达成目的。”
她品了一口茶。
“情有可原，不罚你，但下次要计划缜密些，分清主次。”
相柳抱拳道：“谢小姐。”
她放下了茶杯，“所以到手之后你验了吗？”
相柳从怀里拽出了一个油纸包，放在灯火下摊开。
“小姐请看。”
里面是一根枯骨，烛火晃动下，能见骨头上有几点明显的红。
“吻合？”
“如小姐所想，滴落即渗入，吻合。”
她勾唇一笑，唇红齿白，幽暗中略显诡异，在这夜里如索命厉鬼。
“他果然是王昭仪的儿子。”
“是。”
睡意全无，叶舜华撑着头想了一阵。
这件事就算她知道了，也不能闹开，此时闹开，她就要去证明，到时候说不定会把相柳搭进去。
而且若再明面针对安宁润，只怕皇帝要起疑，如此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但如此好的一步棋，不走也太可惜了，还是要把它细细安排，让它走得合理，最好不需要牵涉襄王府，它也会自己朝着她想要的位置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