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离干脆直言道：“那时候，你还未曾对白落衡有如此大的怨念吧？否则，你又怎会安心替他去苏府接亲？”
“非也，”白落琛轻轻挑了挑眉，竟大言不惭说了出来，继而又道：“我不过是为了白府，出于大局考虑。只是我父亲似乎并不如我一般纯粹，他竟真的开始替他次子筹谋起来了，用最好的姻缘。我意外，可我亦清楚是情理之中，只是父亲并不明白如何一碗水端平，他总是倾斜。”
“最好的姻缘？你确定？”苏离颇为惊异，又觉得好气又好笑。
白落琛自然清楚，他颇为玩味道：“你以为，你进我们府门是阴差阳错？”
何止阴差阳错，简直是他们阳奉阴违！苏离不会忘记苏夫人是如何将自己送进来的。苏离隐忍道：“是我们暗度陈仓。”
“非也。”白落琛又是否决了一记，他轻轻摇了摇头，用着提醒的语气道：“从一开始，父亲的目标就是你，而且你父亲亦是如此。起初我并不知晓父亲为何甘愿放弃苏府嫡女，然而从接亲那日起我就明白了。父亲母亲见你一点也不惊讶，他们此前也是见过苏府嫡女的，不可能不记得。我亦是而后才知，我府与你生母颇有渊源，也注定了你会进入将军府成为二夫人。你父亲亦想避开锋芒，因为我厮杀于战场，等于半截入土，他当然也是不愿意把你放在我这里。相比之下，白落衡身边就安全多了。”
他自然不是纯粹解释提醒，苏离知晓他的意思，他不过就是想告诉自己，从一开始自己就被当成了一个幌子，一枚棋子。
可木已成舟，是父亲亲手将自己推上来的，那么，又能怎样呢？白落琛他似乎是在离间一般。
“我可不这样觉得，你从未让我们安全过，从一开始，你就没想让他安宁。”苏离盯着他，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其实白落琛本该风光恣意的，放眼清和无人能与其比肩，背景尚且不论，他少年成名，更是与凌王声名一般响亮的。
可谁又知道，这样一个无比风光的人，私下却满是颓败，而且还颓败在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人手里——至少当时，白落衡除了功名什么都不曾打算过的。苏离一时竟觉得有些可笑，又有些惋惜。
白落琛笑道：“若他不回来，或者说若他大婚之日当真一走了之，我当然会给其安宁。可谁能想到，他不仅回来了，还把被追杀得无影的新娘给带了回来。其实你可以不必这样独断，与其说是我不给他安宁，不如说是他打破了我原本平宁的生活。”说罢他又停顿了一下，手却是紧紧攥了起来，“可如今，我后悔了。”
白落琛的态度转变够快，苏离甚至都还来不及反应过来。此刻他眼中已经是平静无比，更像是虚无空洞。
“若我知晓他真正的意图，我绝不会如此独断独行。尤其是当我故意激起事端，助纣为虐任由旁人移花接木以此来激怒白落衡时，结果并没有得来我想要的结局。他竟没有吐过一字，即使在其清楚是谁暗中操控的情况下，亦没有同父母抱怨过，只是安心地接受着。在被剥夺学武的可能后，又被自己的兄长亲手扼杀了功名。这人，竟如此隐忍不发。”白落琛默默摇了摇头，像是感叹白落衡为何如此榆木。
“难道你不清楚为何会如此么？若非是他心底仍旧敬你，绝非是如今这番局面。你只道你为白府布局筹谋，却全然罔顾他人细水长流的安排。”苏离咬咬牙，努力抑制住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怒火。
白落琛看了她一眼，又直言道：“如今局面？黎明前总得暗上一段时间的。我并非毫无主见，与维王同流合污从来不是我的打算。只是此次父亲被设计，确实有我的过失在里头。然而，树大根深从来不会轻易被连根拔起，维王此番又何尝不是自断后路？只是我亦不明白，他竟如此急躁，甚至有些……”
“有些什么？”苏离见不得这人说话竟只说一半。
“怪异。”白落琛默默捏紧了手心，茶水早失去了热氲，变得绵沉。
若如白落琛所言，他过去也只是当了几日的卧底线人，这倒是有些令人好奇他究竟套了些什么情报出来。“那，你道如何？”苏离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