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强硬和倔强都是伪装，都是为了包裹他那颗因为失落和痛苦已经变得残破不堪的心脏而筑起的城墙。
张柏颐现在的心情十分复杂，她一边深深的后悔自己今天回来陪顾夜流吃饭的做法，一边暗自庆幸自己终于在有生之年听到了这个冷漠儿子的心里话，她因为自己相矛盾的理论不断的在心里鄙视着自己，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之后，对顾夜流抱歉的说道：“我今天和你说这些话，也只不过是不想让你后悔而已，却没想到会让你想起这么多过去的事情。”
顾夜流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视线移向了窗外，他侧脸的线条坚毅又锋利，在漆黑夜空的背景下，散发着清冷的气息，“您刚才说，重要的是我的意思，那么我现在就告诉您。”
张柏颐眼睛里的那种极其复杂的光芒又一次出现了，她缓慢的点了点头，静静地等待着顾夜流的下文。
“我一直以为，避免受伤最好的方式，就是自己一个人，可我直到现在才知道，两个人在一起，是可以相互治愈的。”顾夜流被回忆拉扯着，心脏持续不断的轰然下坠，他的声音低沉嘶哑，像是撕裂的锦帛，纠缠着往事的苦涩。
张柏颐十分清楚，他口中的“她”是谁，也能从他看似平静的叙述里抽离，从他凝视着自己的眼睛里读出浓郁深切的痛和悲伤，像是在心上榨干了一整颗柠檬，无穷无尽的酸涩透过血肉深入骨髓，终于也把他雕刻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她深深的凝视着顾夜流的眼睛，持续沉默着。
“她用尽自己全部的感情，温暖和融化了我，我却在被她治愈好了之后背弃了她，”顾夜毫不躲闪的直视着张柏颐的眼睛，他流深邃幽黑的目光，仿佛在这一刻奏响了城市上空最悲伤的音节，和窗外的烟火声重叠，一下一下的敲击着心灵深处的某个角落，“看着她因为我落入深渊，而我不仅没有伸手抓住她，反而是居高临下的俯视她，甚至还要给她一脚，我真的可以这样么？”
他抛出了自己的疑惑，却没有想要让张柏颐解答的意思，仅仅停顿了几秒钟，就动了动喉咙，继续开口说道：“我当然不能。”
恶魔和怨念就在我的一念之间，在她最艰难，最痛苦的时候，我已经没有待在她的身边了，如果这一次我再一次妥协，那我和魔鬼又有什么区别呢？
顾夜流微微低头，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目光里的悲伤瞬间隐去，眼皮微微一掀，锋利又直接的视线落在张柏颐的脸上，“所以，妈，我还是那句话，我对商业联姻没兴趣，虽然我现在还没办法确定她的想法，但我可以确定我的。”
他的声音像是从深夜的远山里传出的沉闷古钟声，一下接一下的，和窗外的烟火声碰撞着。
“过去我因为嘉麓放弃过她一次，她恨我也是应该的，现在的我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如果您和爷爷不同意，那么嘉麓我都可以不要，但是这一次，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放弃她。”
张柏颐的表情没有任何波澜，似乎顾夜流的回答就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她微微一笑，看着窗外五颜六色的烟火，轻声问道：“用嘉麓和你的未来去赌，值得么？”
“我也已经过了用值不值得来衡量一段感情的年纪了，感情对于我来说，本来也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顾夜流扯了扯嘴角，轻轻摇了摇头，“如果不是她，我可能会一直这样下去，如果不是她，也不会是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