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你编的程序？”
蒂娜的手指轻抚过落灰的机械扶手，摇了摇头：“不，我从来没有刻意想在这里留下什么……”
她看向了二人回忆道。
“那时的我第一次进来，这里还是一座普通的城市，里面的人们虽然凶神恶煞，但还是在规则的束缚下安然在城市里劳作着，活着……我很喜欢这里，甚至觉得自己就像一位小公主。”
“当时父亲带着年幼的我来到这里，是为了带出这里已经完成赎罪的人们，让他们到罪域之中生活……父亲一直都在这么做，可是他走后，凯德杀死了审判长罗卡斯和大法官穆西，占据了这里，在那之后，这里的人们都被他们洗脑利用了，直到现在我才知道，这一切的根源竟然都是因为我……”
她痛苦地坐在了椅子上，指着屏幕上露出天真疑惑表情的小女孩：“那时的我偷偷溜到了城里，试图控制一个想要不顾规则施暴的大叔去救一个无辜的孩子，可是我做不到。”
“这里的人们都太强了，我只能拖延他半秒，那个孩子还是受了重伤……父亲赶到的时候，那个破坏了规则的大叔已经被规则抹杀了，只有那个已经奄奄一息的孩子和虚弱倒地的我。”
“父亲说那个孩子没救了，可我不愿意眼睁睁看着他死，于是我拜托了其他人带来了这里特有的奇异金属想要救他，可我做不到，我后来才意识到父亲悄悄用神力将这种金属融入了她的身体，让她得以勉强生存下来。”
屏幕上的孩子沉默了。
“代价是，她在那次事件中失去了你们所谓的‘海马体’和半块大脑，忘记了自己是谁，也不会吃饭，不能睡觉，什么也做不了……”
“那种金属很奇异，能改变自己的形状，于是她按照自己的本能，变成了我那时的样子。当时的我心软了，于是就控制了她，为的是让她能自己活下去。”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然而我没有料到的是，那种金属在我控制之后竟然自行隔绝了我，她拥有了独立的人格，也就是我曾经的记忆。但她永远无法再拥有更多了。”
“父亲曾想过带她出去，可是她拒绝了，她想要拯救这里的人们，其实那是我那时的幼稚愿望。这里的人们曾经罪孽深重，他们永远是罪人。”
“按照我的估计，那孩子顶多再活五年，于是我们只能将她留在这里，可是父亲也没有料到，他离开之后，她活了下来。这一切也许与神主有关，也许与布罗恩有关，她带着我那时的记忆活了下来，一直到了现在，甚至把这座城市变成了我儿时幻想中的模样。”
“那洗脑的机器呢？”伊恩问道。
她咬了咬牙：“我说过，我想救他们，可是那时的我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失去了记忆的孩子变成了我的木偶，我就在想，若是把这里所有人的记忆抹去，他们是不是就不会做坏事了。”
伊恩忽然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她被神主骗了，那些被她洗脑的人们的确出去了，可是却成为了更加恶劣的‘猎骨者’。”藤原花叹息道。
屏幕上的孩子闻言一愣，随后哭了起来：“怪老头真的骗了我，他们怎么了，呜呜呜……”
蒂娜听到她的哭声，抿着嘴伸手在屏幕上特定位置点击了几下，一个猩红的按钮浮现而出，她伸手就要按下。
“销毁？”藤原花看清上面提示的瞬间立刻抓住她的手臂阻止了她。
“你在干什么！你这是要杀了她？！”她严肃地质问道。
蒂娜看向藤原花反驳：“这是我犯下的错误，我必须修正！”
“就算你杀了她，那些错误就不存在了吗！那些外面穿着银色盔甲的家伙就能得救了吗？”
蒂娜闻言手指一颤，默默把手放了下来。
“如今你要做的，应该是正确引导她，如今只有她能管理好这里，能做到这件事的只有你！你了解你自己！”
蒂娜苦涩地摇了摇头：“不，你错了，我根本不了解我自己，我越是控制更多的人，越是看到他们的记忆，我就越不了解我自己……我有时候都不知道我是谁，我一直都依赖别人的记忆活着！你知道吗！”
藤原花一怔，随后放开了她：“抱歉……”
蒂娜的泪水滑落在地上，她默默抱着头趴在了桌上哭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伊恩看向了屏幕上抽泣的孩子和趴在那里哭的蒂娜，开口道：“好了好了，大蒂娜和小蒂娜都别哭了，能把那时开始的数据和记录给我们看看吗？”
“小蒂娜，是我的名字吗？”屏幕上的孩子先擦了擦眼泪，看向伊恩好奇地问道。
“喜欢的话就是了，不过你得问问你这个姐姐。”伊恩指着伏案哭泣的蒂娜说道。
“姐姐……”
“不……我不是你的姐姐……我……”蒂娜伸手捂住了耳朵。
“姐姐，我可以叫小蒂娜吗？”
机械发出的天真的声音穿透了指缝，蒂娜颤抖着放开了手。
她无力地应了一声：“嗯……”
“太好了，我有名字了，记录嘛……小蒂娜有写日记哦，这是怪老头说的：‘如果不知道自己是谁，就用笔把自己做的事情记录下来吧，过了很久再去看的话，就会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样的人了’。”
她说道一半播放了一段录音，是凯德当时的声音。被她记录了下来。
伊恩眼神一动，拿出了凯德的日记重复道：“如果不知道自己是谁……”
他大概猜到凯德遭遇了什么。
“小蒂娜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我去看看凯德的日记。”伊恩说完走出了房间，把不擅长的这里留给了她们自己，无论蒂娜作出什么决定，伊恩都会选择尊重。
翻开了最旧的那一本的第一页，伊恩开始阅读凯德的过往。
前面的琐事都被他略过，在凯德七十多岁的时候，日记开始有了转折。
“经历了数十年，仍然从血腥战场苟活下来的我已达‘掠夺者’的极致，再往前就会被未知所吞噬。我和其他几个老家伙一起前往了罪塔，传说那里有着离开这里的方法。我不知道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但这片世界作为‘食物’的我们，实在是没有安然老去的资格。年老之后总会怀念过去，怀念在曾经的世界里度过的那些平和的日子，感谢神明让我遇到马德拉，Merci。”
……
“今天我们终于通过了罪塔的试炼，见到了罪塔之神，那是这片世界的神明，他是人形，浑身笼罩在黑色铠甲之下，举手投足之间皆是伟力。他告诉我们，必须终结这片世界的苦难，才能找到通往外界的道路。我们分析了一下，认为必须击杀视我们为食物，将我们当牲畜豢养的兽王，这片世界的苦难才能被终结！除了我们这些老家伙，不应该有人再牺牲了！我们必须做点什么。”
伊恩眼色一凝：“黑色铠甲……”
“败了，我们败了，凯勒死了，冯天也死了，我们是‘掠夺者’，拥有掠夺别人一切的能力，所以我们注定无法踏入神明的境界，我不甘啊……如果我能再强一些，他们就不用为了救我而死了，可恶，可恶，可恶！！！”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这页日记沾着血迹和泪痕，伊恩叹息着向下翻去。
“马德拉差点就死了，不行，不能再有人牺牲了，如今兽王重伤，正是我的机会，我必须去，永别了，各位。Adieu。”
这是第一本日记的尽头，厚厚的纸张后面数百页全是空白。
第二本日记上面烫着一个鲜血淋漓的骷髅。
从第一行看来，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
“兽王，万兽之王，拥有着无可匹敌的伟力，就算他重伤了，也足以轻易杀死我。可是他没有。他只剩下了巨大的骨骸，可是却依然活着。他说要和我做一个交易，一个让我能活下去的交易，那时我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渴求力量，没错，我是渴求力量，如果我有力量，这片世界的人们何须承受如此痛楚，我身边的人们怎么会一个接一个地死去，我当然渴求力量，你若能给我力量，这具濒死的肉体给你又如何？只要能继承你吞噬骨骼的远古之力，我一定能终结这片世界的苦难！”
之后凯德一直没有写日记，下一篇的日期，已经是五十多年后。
“力量……神的力量，我终于拥有了神的力量。我吞噬了已经时日无多的同伴们的骨骼，让他们和身为神明我一同活了下去……神啊，兽王已经不在了，这片世界的苦难，为何还没有终结？神啊，你为何离开了我们，只留下了所谓的神谕，让我帮助那个可能永远也不会出现的人？神啊，你究竟去往了何方?”
“可笑啊，我为何要帮助他？你眷顾的只有他一人，我要取代他，我会取代他找到你，我一定会。”
之后的数本日记便夹杂了诸多琐事，比如进入罪域，创立猎骨队，拼命杀戮吞噬骨骼，最终在漫漫尸骨的堆积下，凯德踏入了中位神。
伊恩在最后一本上看到了这些字：
“世界的规则？可笑，我看到了这片残缺的世界的本质，我们不可能有任何未来，神，你从始至终都在骗我。我知道自己在被兽王同化，他还没死，可是我却无能为力，我的骨骼已经不属于我了，这片世界的苦难在我身上延续。可即便是成为了兽王又如何？神谕中的时间马上就要到来了。我不能再吞噬任何骨骼了，我要将它们封存起来，就算你再怎么同化我，我也不会再吞噬任何一具了！”
“不，兽王，我知道你的目的了，你竟然想吞噬掉整个罪域！我绝对不能让你获得最后一部分秘宝，绝对不能，我必须做点什么！可我又能做什么呢？……拉切尔，你又是谁，你根本不是罪域的人！你到底在盘算什么！”
从笔迹判断神主的精神状态已经不正常了。伊恩跳过了他时而清醒时而挣扎的日记，其中还有些被猛然撕掉了，他翻到了神主日记的最后一行。
“bravo，bravo！他出现了，我已经吞噬了近三分之二的秘宝，只要获得了晶龙女王，只要吞噬了她，我就能彻底终结这片世界的苦难！我就能找到你，把我们遗弃的神明！……谁来都好，杀了我，阻止兽王……”
最后一句是匆忙间加上的潦草文字，随后日记便结束了。
伊恩合上了日记，叹息了一声，凯德所经历的悲剧，已经终结了。
凯德提到的那个黑色铠甲下的人，会是他么？伊恩眉头紧蹙，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身披黑色盔甲的男人的身影。
如果是他的话，他究竟在计划什么？神谕中的那个人，真的是自己吗？跨越数百年的谋划，他难道也掌控有时间的力量？
太多的疑问浮上心头，伊恩缓缓收起了日记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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