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咖啡馆，周遭的客人都很自觉保持着安静，从音响里流淌出舒缓轻柔的音乐。
钢笔陡然砸上桌面的声音有些突兀，皇甫洪卓的目光本就一直跟着夏知末，自然也听见了这声不小的动静。
“怎么了？”
夏知末心下一慌，赶紧将那支笔抓起来想藏进口袋，才刚转过身，皇甫洪卓便已经到了跟前。
“没有笔吗？”
皇甫洪卓目光深沉，直勾勾看着夏知末的表情，像是要从她的脸上挖出点什么来。
夏知末只觉得脑子里那根弦绷紧了。
还是头一回，连藏在口袋里紧握着那支笔的手指也颤抖起来，有些艰难的扯出一个不自然的笑：
“没...还真没有笔，不好意思啊，那个你先坐，我先去忙了。”
“什么笔都行。”皇甫洪卓忽然提高了声音，语气里带着晦涩不明的情绪，“录音笔也行。”
咚。
夏知末听见自己脑海里一声闷响，喊叫都到了喉咙，细密的冷汗爬上额头。
她就在背后。即使背对着皇甫洪卓，夏知末也能清楚地感受到那道犹如实质的视线，几乎射穿自己的脊背。
她就是为这支录音笔而来的。真的像叶北所说的那样，那自己面前的这个女孩就是……杀人犯。
脑海里冒出的这三字让夏知末打了个寒噤，只能在心里一遍一遍强迫自己冷静，冷静，绝对不能被对方看出什么端倪来。
但是她怎么会知道录音笔在自己这里？
叶北既然交给自己保管，当然不可能告诉别人，自己已经不读书是公开的秘密，但是这家咖啡馆的位置也只有极少数老朋友知道……
她到底还了解了多少？
夏知末恍然觉得在看不见的阴暗处，有一双毒蛇般的眼睛已经牢牢锁住自己的每一个细微举动，恐怖近乎窒息。
“我的咖啡快点上吧。”皇甫洪卓忽然转开了话头，“我还等着喝呢。”
方才那种几乎一触就破的气氛陡然消散，夏知末如蒙大赦，转过身来露出一个仍有些僵硬的职业笑容，已经被冷汗打湿的布料贴着后背，有些冰凉。
假装到操作台催促了一下店员，夏知末余光不住观察皇甫洪卓，趁着她似乎没注意到自己，揣着手机悄悄跑进厕所。
迅速反锁上门，点开屏幕，从通讯列表往下滑——
她能求助谁？
打给叶北？报警？但如果是报警……仅仅凭着这支录音笔，又能说明什么？
外面那个女孩无疑已经记住自己了，如果让她知道自己已经识破身份，那……
还是打给叶北吧，说到底自己对这件事的始末还不怎么了解，先问问他要怎么对策。
夏知末咬了咬唇，拨通了叶北电话。
“嘟—嘟——”
等待了许久的忙音，夏知末又急又怕，恨的直跺脚。
“快接电话啊！这小子在搞什么？”
忙音终于停止了。
夏知末一瞬有些绝望，以为是无人接听自动挂断，却听到电话那头陡然传来一个有些慵懒的声音：
“喂？”
他接通了！！
夏知末立即面露喜色，刚要张口急急将发生的事情都吐出来，便猛地看见厕所门板下面的缝隙外，露出一双鞋！
有人就站在外面！和她仅仅隔着一块薄薄的门板！
如果是等待厕所位的人，根本没必要贴着这么近，显然是那个女孩跟过来了，就在外面听着自己打电话！
夏知末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原本要脱口而出的求助，一下都卡在了喉咙里，发不出半点声音。
叶北见电话那头久久没有声音，不由有些纳闷：“喂？怎么了？说话啊？”
“啊……哈哈！那个晚上去哪玩呢......”夏知末脸色苍白，手里紧紧握着那支录音笔，“好久没给你打电话了，有没有想我啊？”
“你这是怎么了？”
叶北有些莫名其妙，夏知末可不是没事打电话来撒娇的性格，还特意将话筒拿远了些，确认来电真是夏知末。
“上次一起去的那个地方，我不喜欢！对啦，我跟你说，我知道一家新开的……”
夏知末调小了电话另外一头的音量，以防叶北那些一头雾水的回答被门外的人听见。大脑在紧张的情况下一片空白，几乎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门外那双脚站了一会儿，终于走开了。
夏知末整个人骤然松懈下来，不忘把戏演完，和叶北说了再见就匆匆挂断了电话。后背猛地靠上墙壁，好半天才从眩晕里回过神。
……太恐怖了。
那一瞬间她几乎真实的贴近感受到了死亡的黑暗，犹如沸水中挣扎的鱼，拼命地想要脱离而出。
缓了缓神，要手机前置确认自己现在看上去并没有太大异样，再按下冲水键，推门而出。
刚抬起头，看见了一个不算陌生的身影——
皇甫洪卓站在洗手池边，目光里没有一点波澜和情绪，幽幽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