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三十三年的寒冬，比以往来得更为凛冽。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接连下了好几日，整个北方大地像是被一层冰冷的白色棺罩所掩埋。昔日生机勃勃的农田，如今一片死寂，不见庄稼的影子，只有残败的秸秆在雪中若隐若现，在狂风中瑟瑟发抖，似是在无声地控诉着命运的不公。凛冽的北风呼啸着穿过破败的村落，发出凄厉的声响，仿佛在为这片荒芜的土地哀歌。
流民们拖家带口，源源不断地涌入城镇。破旧的城门前，人群拥挤不堪，嘈杂声、哭喊声交织在一起，那声音仿若一锅煮沸的热粥，杂乱且激烈。他们衣衫褴褛，身上的衣物打着补丁，根本抵御不了严寒，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与绝望。街边，饿毙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无人收殓，引得野狗徘徊，时不时发出几声低吠，更添几分凄凉。
在一处施粥点前，人群疯狂涌动，仿佛一群饿极了的野兽。瘦弱的小虎好不容易挤到前面，眼中闪烁着对热粥的渴望，可还没等他伸手接过那碗救命的粥，就被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一把推开。小虎像断了线的风筝，重重地摔倒在地，那碗热粥也洒了一地，热气迅速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小虎坐在地上，望着洒在雪地上的粥，眼眶瞬间红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他的母亲秀姑连忙跑过来，心疼地将孩子搂在怀里，眼中满是无奈与悲痛。秀姑轻轻拍着小虎的背，试图安慰他，可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儿啊，不哭，不哭……”秀姑的声音带着颤抖，更多的是无力感。周围的流民们仍在疯狂争抢，为了那一口热粥，不惜大打出手，场面混乱不堪。有人被推倒在地，却又迅速爬起来，继续往粥桶前挤；有人被踩了脚，发出痛苦的惨叫，可这惨叫瞬间就被淹没在嘈杂的人声中。
秀姑抱紧小虎，艰难地从人群中退出来。她环顾四周，看着这些同样受苦受难的人们，心中满是悲凉。曾经，她也有一个温暖的家，丈夫勤劳能干，小虎活泼可爱，一家人虽然不富裕，但也其乐融融。可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乱，打破了这一切。丈夫被抓去充军，至今生死未卜，家中的田地也被战火摧毁，无法耕种。无奈之下，她只能带着小虎踏上这未知的逃亡之路，本以为到了城镇能有一线生机，却没想到这里也是如此艰难。
“娘，我饿……”小虎抽泣着，声音微弱。秀姑的心像是被刀割了一样，她摸了摸小虎的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干巴巴的馒头，那是她藏了许久的“宝贝”。
“小虎，吃吧，吃了就不饿了。”秀姑把馒头递给小虎，小虎接过馒头，狼吞虎咽地吃起来。看着小虎的模样，秀姑的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她知道，这个馒头也支撑不了多久，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办呢？
这时，一个老者蹒跚着走过来，他衣衫单薄，瘦骨嶙峋，脸上刻满了岁月的沧桑。
“姑娘，给口饭吃吧，我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老者的声音虚弱，透着无尽的哀求。秀姑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小虎，又看了看老者，最终还是把手中剩下的半个馒头递给了老者。
“老人家，您吃吧。”秀姑轻声说道。老者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接过馒头，慢慢地放进嘴里，咀嚼着，每一口都像是在品尝世间最美味的食物。
“姑娘，你是个好人，好人会有好报的。”老者咽下馒头后，说道。秀姑苦笑着摇摇头，在这样的世道，好人又能怎样呢？不过是多一份善良，多一份无奈罢了。
不远处，一个年轻的书生模样的人正看着这一切。他叫李明，本是进京赶考的学子，却被这一路的流民惨状所震撼。他的行囊里还有一些干粮和盘缠，本想着留着路上用，可看到这些受苦的百姓，他的内心充满了愧疚。
李明走过去，从行囊里拿出干粮，分给周围的流民。流民们像是看到了救星，纷纷围了过来，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大家不要挤，每个人都有。”李明一边分发着干粮，一边说道。可流民实在太多了，干粮很快就分完了。
“这位公子，您行行好，再给点吧，我家里还有孩子……”一个妇女拉着李明的衣角，苦苦哀求。李明无奈地摇摇头，他也没有更多的食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