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宁放下刀,拿起罐子闻了闻,眉头瞬间皱紧。他用指尖沾了点黑色粉末,放在舌尖尝了尝,随即吐在地上:“是苍耳子的霉粉,有毒。撒在稻田里,稻子长不好,人吃了这种稻米,脾胃会受损,难怪有些患者总好不了。”
张娜端着刚晾好的药茶进来,看见罐子,脸色一白:“孙玉国也太狠了,这是要毁了咱们全镇的收成啊!”她的靛蓝布衫上沾着点药汁,是刚才熬药时溅上的,此刻胸口起伏着,显然气得不轻。
“他急了。”王宁拿起一片山药,对着光看,“济世堂的药材被查出是假药,百姓都不来了,他想断了咱们的粮,让大家不得不买他的药。”他转身对王雪说,“去把张阳药师请来,顺便叫上钱老板。”
王雪应着,抓起墙上的草帽就往外跑。她的粗布裙上绣着朵小小的稻花,是张娜教她绣的,说是讨个丰收的好彩头。
张阳药师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本翻得卷边的《农政全书》。他花白的胡子上沾着片药叶,坐下后,先拿起陶罐子看了半天,又用指甲刮了点粉末,放在鼻前深吸一口气:“苍耳子本是良药,能祛风除湿,可发霉了就有毒性,这孙玉国,是把好药材用歪了道。”
正说着,钱多多摇着扇子来了。他一进门就看见那陶罐子,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看来林姑娘找到病根了。”
“钱老板早就知道了?”王宁盯着他,眼神锐利。
钱多多哈哈笑,摇着扇子:“我也是猜的。孙玉国前阵子托我买过一批苍耳子,说是要做药引,可他连炮制方法都不问,我就觉得不对劲。”他忽然收起扇子,“王大夫要是信得过我,我能找到他藏剩下的那些霉粉。”
王宁没说话,只是从竹匾里抓起一把粳米,米粒在他掌心滚动,泛着温润的光。“钱老板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钱多多凑近了些,声音压得低,“是孙玉国藏在济世堂后院的那批真药材。他前阵子收了批野山参,是真的,想等着涨价再卖,我想用公道价收了,给王大夫的药铺供货。”
林婉儿心里一动,想起刚才在稻田里看到的,钱多多对郑钦文的态度,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王宁把粳米放回竹匾,发出清脆的响声:“可以。但那些霉粉,必须全部销毁,不能留一点在镇上。”
钱多多拍着胸脯:“放心,我让伙计跟着郑钦文,他准能找到剩下的藏货。”
傍晚时分,郑钦文果然带着人找到了孙玉国藏霉粉的地方——在济世堂后院的地窖里,整整十大缸,缸口封着油纸,上面还压着块大石头。钱多多的伙计搬出来时,百姓们都围过来看,有人气得捡起石头就往缸上砸,霉粉扬起来,呛得人直咳嗽。
“这丧良心的!”一个老汉气得发抖,他的几亩稻田就在济世堂附近,今年的收成确实差了不少,“我说稻子咋总发黄,原来是被这东西害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孙玉国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想往人群里钻,却被林婉儿拦住。她今天换了件青色的短打,腰间别着把小匕首,是王宁特意给她打的,说防身用。“孙老板,躲是躲不过的。”
孙玉国看着被砸破的缸,忽然瘫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他的宝蓝色绸缎马褂沾满了泥,头发乱得像草,哪还有半分往日的神气。“我也是被逼的啊……”他哭着,“前几年赌钱输了,欠了高利贷,他们说不把你们百草堂搞垮,就卸了我的腿……”
张阳药师捋着胡子,叹了口气:“痴儿,歪门邪道哪能长久?你看这粳米,踏踏实实长在田里,才能养人,投机取巧的,终究要烂在地里。”
王宁让人把孙玉国送到官府,又指挥着百姓把霉粉搬到田里,掺上石灰深埋了。他蹲在田埂上,看着夕阳把稻浪染成金红色,忽然对身边的林婉儿说:“去把老李家的稻种取些来,明天咱们在这儿补种一片。”
“这时候补种,还能长出来吗?”林婉儿不解。
“能。”王宁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股笃定,“晚稻的性子韧,只要好好侍弄,一样能有收成。”他抓起一把泥土,放在手心搓了搓,“就像人,犯了错不要紧,改了就好。”
林婉儿看着他的侧脸,夕阳的光落在他的眉骨上,把轮廓描得格外清晰。他总爱留着齐耳的短发,说是方便,可林婉儿知道,那是因为去年为了救一个落水的孩子,头发被水草缠住,差点没上来,从那以后他就再没留过长发。
“哥,钱老板真的会把好药材给咱们吗?”王雪抱着个装着稻种的布包,小声问。她的辫子上别着朵新摘的稻花,黄灿灿的,衬得她的脸也亮堂起来。
王宁没回头,只是望着田里的稻穗:“他会的。”他忽然笑了笑,“好药材就像好稻米,藏着是不会发光的,得让人用了,才能显出价值。”
夜色渐浓,田埂上的人渐渐散了。只有几个老汉还在地里忙碌,他们说要连夜把埋了霉粉的土地翻一遍,好让明年的新稻种能好好扎根。王宁也拿起锄头,跟着一起翻地,他的动作不快,却很稳,每一锄都深深扎进土里,带起新鲜的泥土气息。
林婉儿坐在田埂上,看着月光下的稻田。新翻的土地泛着湿润的光,远处的稻浪轻轻摇晃,像是在哼着一首古老的歌谣。她忽然明白,王宁说的“药不在贵”,不只是说药材,更是说人心——就像这稻米,不投机,不取巧,踏踏实实长在土里,才能结出饱满的颗粒。
“婉儿姑娘,来帮忙撒种啊!”王宁的声音从田里传来,带着笑意。
林婉儿跳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朝着月光下那个忙碌的身影跑去。草鞋踩在田埂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应和着稻穗生长的声音。
一场夜雨过后,稻田里的泥土泛着油亮的黑。王宁踩着草鞋,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补种的晚稻田走,裤脚卷到膝盖,沾着些湿润的泥点。他怀里揣着个油纸包,里面是张阳药师给的新稻种,据说这品种耐旱,就算晚种些时日,也能赶上秋收。
“王大夫,这边请!”老李扛着锄头在前面引路,黝黑的脸上堆着笑,眼角的皱纹里还嵌着泥。他昨天连夜把埋过霉粉的土地翻了三遍,此刻田里的土松松软软,像揉过的面团。
王宁蹲下身,抓起一把土凑到鼻尖闻。泥土里混着草木灰的气息,还有淡淡的稻花香——那是旁边早稻田飘过来的。“这土养过来了。”他点点头,把油纸包里的稻种倒在竹篮里,金黄色的种子颗粒饱满,带着层细细的绒毛,“张药师说这是‘月光稻’,夜里灌浆快,咱们得趁着露水没干种下。”
老李的婆娘端着个粗瓷碗过来,里面盛着刚熬的粳米粥,上面撒了把葱花。“王大夫,先垫垫肚子。”她的手上布满老茧,指关节有些变形,那是常年插秧、割稻累的,“昨儿钱老板派人送了两袋新米,说是赔罪,我熬了些,您尝尝。”
王宁接过碗,温热的粥滑进喉咙,带着淡淡的米香。他忽然瞥见田埂边蹲着个身影,是郑钦文,正拿着根树枝在地上划拉,青布长衫的下摆沾着泥,看着有些落魄。
“郑先生怎么在这儿?”王宁扬声问道。
郑钦文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手在长衫上胡乱擦着:“我……我来看看稻种。”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些干瘪的稻种,“这是我家传的稻种,想着或许能帮上忙。”
老李的婆娘撇撇嘴:“前阵子还帮着孙玉国害人,现在装什么好人?”
郑钦文的脸瞬间涨红,低下头:“我知道错了。我娘喝了王大夫的粥才好的,我……我想做点补偿。”
王宁接过他的布包,打开看了看:“这是‘红米稻’,耐旱,适合补种。”他抬头对郑钦文说,“要是不嫌弃,就来帮忙撒种吧。”
郑钦文愣了愣,随即用力点头,撸起袖子就往田里走。他显然没干过农活,刚踩进田里就摔了个屁股墩,引得老李两口子直笑,他自己也红着脸笑了,爬起来继续往前走,动作渐渐利索起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日头爬到头顶时,补种的晚稻田已经种好了大半。林婉儿背着药篓过来,里面装着些刚采的草药——马齿苋、蒲公英,都是清热利湿的。“王大哥,张药师让我把这个给你。”她递过一个小瓷瓶,里面是黄褐色的药粉,“说是撒在田埂上,能防虫害。”
“这丫头,越来越能干了。”王宁接过瓷瓶,笑着说。林婉儿今天穿了件水绿色的粗布褂子,头发梳成个利落的发髻,用根木簪子别着,那是去年她采药时从山崖上捡到的,上面还带着点天然的纹路。
林婉儿的脸微微发红,转身帮着老李撒种。她的动作很熟练,显然常干农活,撒出去的稻种均匀地落在田里,像撒了把碎金子。郑钦文看着她,眼神里有些羡慕,手里的稻种撒得歪歪扭扭,不少都落在了田埂上。
“得顺着风撒。”林婉儿看出他的窘迫,轻声提醒,“风往哪边吹,身子就侧着点,手腕轻点。”她放慢动作,演示了一遍,手腕轻轻一抖,稻种像长了眼睛似的,落在指定的位置。
郑钦文跟着学,果然好多了。他看着林婉儿,忽然说:“以前总听孙玉国说,女子不能抛头露面,现在才知道,能干的女子比男人强多了。”
林婉儿没说话,只是脸颊更红了些,低头继续撒种。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钱多多骑着匹枣红马,身后跟着两个伙计,驮着些麻袋,急匆匆地赶过来。“王大夫,不好了!”他翻身下马,湖蓝色的绸衫被风吹得鼓起,“孙玉国在牢里翻供了,说是你用邪术害他,还说那批霉粉是你让他埋的!”
王宁撒种的手顿了顿:“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说你用粳米粥下了药,让百姓都听你的!”钱多多喘着气,手里的扇子都忘了摇,“县太爷派人来查了,估计这会子已经到药铺了。”
老李的婆娘急得直跺脚:“这孙玉国,真是丧心病狂!”
郑钦文忽然开口:“我去作证!我亲眼看见他埋霉粉的,还有……还有这个。”他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上面记着孙玉国买苍耳子的账目,“这是我偷偷记的,能证明他早有预谋。”
王宁看着他,眼神柔和了些:“多谢。”
“还有我!”钱多多拍着胸脯,“我能证明他买过霉粉,账本还在我那儿呢!”
林婉儿扛起药篓:“我去药铺看看,张娜嫂子一个人怕是应付不来。”她的脚步很快,草鞋踩在田埂上发出噔噔的声响,水绿色的褂子像片叶子似的飘远了。
王宁望着她的背影,对郑钦文说:“剩下的稻种,麻烦你了。”他转身对老李说,“李伯,借你的牛车一用。”
赶到百草堂时,县太爷的轿子刚停在门口。张娜正站在台阶上,手里攥着本《本草纲目》,脸色有些白,但腰杆挺得笔直。“县太爷,民妇丈夫用粳米治病,是有据可查的。”她翻开书页,指着其中一页,“您看,这里写着‘粳米,主益气,止烦,止泄’,绝非邪术。”
县太爷是个胖乎乎的中年人,穿着藏青色的官服,正眯着眼睛看药铺的牌匾。“妇人懂什么?”他不耐烦地挥挥手,“孙玉国说你们用的是妖法,本县可要仔细查查。”
王宁上前一步:“县太爷若要查,就请查这几日的患者。他们喝了粳米粥,病好了是真的;孙玉国埋霉粉,害百姓生病也是真的。”他指着门口排队领粥的百姓,“这些人,都是证人。”
一个喝了粥刚好转的老汉拄着拐杖上前:“县太爷,民老汉能作证!我拉了五天肚子,喝了三碗粥就好了,王大夫是好人啊!”
“还有我!”“我也能作证!”百姓们纷纷上前,把县太爷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时,林婉儿带着张阳药师来了。张阳药师手里拿着那罐发霉的苍耳子,往县太爷面前一递:“县太爷请看,这是孙玉国用的毒粉,发霉的苍耳子有毒,能害人;而王大夫用的粳米,是养人的,一毒一补,高下立判。”
县太爷看着罐子里的霉粉,又看了看百姓们真诚的脸,脸色渐渐缓和。“既然如此,”他清了清嗓子,“本县就再查查。孙玉国诬告良民,先打二十大板再说!”
百姓们顿时欢呼起来。张娜松了口气,额头的碎发被汗打湿,贴在脸上。王宁走过去,轻轻帮她拂开:“辛苦了。”
张娜摇摇头,笑着说:“刚熬好的粥还在锅里呢,县太爷要不要尝尝?”
县太爷愣了愣,随即哈哈笑:“好啊,早就听说百草堂的粳米粥能治病,本县倒要见识见识。”
一碗粥下肚,县太爷抹了抹嘴:“果然是好东西,比府里的燕窝粥还爽口。”他对王宁说,“王大夫,本县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把这粥方给我?我家小孙子总拉肚子,药吃了不少,都不管用。”
王宁取来纸笔,写下粥方:粳米五两,山药三两,莲子二两,茯苓一两,共熬成粥。“每日早晚各一碗,忌生冷油腻。”他的字迹方正,笔画有力,像他切药时的手法。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县太爷满意地收了粥方,又赏了块“济世利民”的牌匾,才打道回府。钱多多凑过来,摇着扇子:“王大夫这波可是赚大了,县太爷都成了活广告。”
王宁没理他,只是对张娜说:“把剩下的粥分给街坊们吧,这天热,放久了该坏了。”
傍晚时分,郑钦文来送补种的稻种账册,上面记得整整齐齐。“王大夫,晚稻田都种好了,张药师说成活率能有八成。”他的语气里带着些期待,像是等着夸奖的学生。
王宁接过账册,翻了翻:“做得不错。”他从药柜里取出个小布包,里面是些新收的红米稻种,“这个你拿着,明年种种看,或许能有好收成。”
郑钦文的眼睛亮了,接过布包,深深地鞠了一躬:“多谢王大夫。”他转身要走,又停下脚步,“我想……我想拜您为师,学认药材,行吗?”
王宁看着他,忽然想起自己刚学医时的样子,也是这般小心翼翼,带着点笨拙的真诚。“先从认粳米开始吧。”他说,“明天来药铺,我教你怎么分辨新米和陈米。”
郑钦文高兴得差点跳起来,连连点头,转身跑了,青布长衫的下摆在空中划出个轻快的弧度。
林婉儿从后院进来,手里拿着个刚编好的稻草人,上面插着些彩色的布条。“给晚稻田做的,能吓鸟。”她的额角沾着点草屑,脸颊红扑扑的,“郑钦文真的能学好吗?”
“能。”王宁望着窗外的稻田,夕阳的光把稻穗染成金色,“就像这晚稻,只要肯扎根,总能长出好穗子。”他忽然想起什么,对林婉儿说,“明天跟我去趟济世堂,孙玉国走了,那铺子空着,我想盘下来,改造成粮仓,专门收百姓的粳米,冬天给镇上的孤寡老人熬粥。”
林婉儿眼睛一亮:“好啊!我去收拾!”她转身就要走,又被王宁叫住。
“你的药篓忘带了。”王宁拿起药篓,递给她,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两人都愣了愣,又赶紧移开目光。
后院的粥锅还温着,飘出淡淡的米香。王雪正趴在案上,用毛笔抄写《本草纲目》里关于粳米的记载,她的字还带着些稚气,却一笔一划写得认真。张娜坐在旁边,缝补着王宁的旧褂子,针脚细密,像稻田里整齐的秧苗。
王宁靠在门框上,看着这一切,忽然觉得,这寻常的日子,就像一碗温热的粳米粥,没有山珍海味的华丽,却有着最踏实的暖。他想起爹说过的话:“医者,不只是医病,更是医心。”或许,这就是他守着百草堂的意义——用一碗粥,一粒米,温暖这方水土,这方人。
夜色渐浓,稻田里传来青蛙的叫声,此起彼伏,像首轻快的歌谣。王宁知道,等到来年秋收,这晚稻田定会结出饱满的稻穗,就像那些曾经犯错的人,只要肯回头,总能长出新的希望。
霜降过后,小镇的稻田铺成了金色的海。早稻早已收割入仓,晚稻田里,沉甸甸的稻穗低着头,被晨露压得弯了腰,风一吹,便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在哼着丰收的歌。
王宁站在田埂上,看着村民们收割晚稻。他穿了件深蓝色的短褂,袖口磨出了毛边,手里攥着一把新收的“月光稻”,谷粒饱满,剥开壳,米粒带着半透明的瓷感,正是他最喜欢的成色。
“王大夫,今年的晚稻收了八石呢!”老李扛着稻捆从田里走出来,黝黑的脸上笑开了花,露出两排黄牙,“张药师说的真准,这‘月光稻’果然耐旱,比往年多收了一成!”
王宁接过稻穗,放在手心掂了掂:“留些做种,明年多种些。”他的指腹蹭过谷粒,带着层细薄的茧子——那是今年补种晚稻时,握锄头磨出来的。
林婉儿背着药篓走过来,里面装着些晒干的草药,马齿苋、蒲公英、苍耳子……分门别类码得整整齐齐。她的头发梳成了简单的发髻,用那支捡来的木簪子别着,鬓角别着朵干稻花,是郑钦文教她做的,说是能驱虫。“哥,张阳药师让我问你,新米的炮制方法定了没?”
“定了。”王宁从怀里掏出张纸,上面写着:新米晒干后,用竹筛扬去糠皮,清水淘洗三遍,沥干后入陶缸,每石米拌三两陈皮,密封半月,可增香、开胃。他的字迹比先前更稳健了些,笔画间带着股踏实的力道。
郑钦文抱着个陶罐从旁边的茅屋里跑出来,青布长衫上沾着些米糠,脸上却喜气洋洋:“王大夫,您看!我按照您说的方法,用红米稻酿的酒,成了!”他揭开陶罐,一股醇厚的米香混着酒香飘出来,引得众人都凑过来看。
王宁舀了勺尝了尝,点点头:“不错,米香足,不烈,适合秋冬暖身。”他转头对老李说,“李伯,您老风湿的腿,冬天喝点这个,比吃药舒坦。”
老李笑得眼睛眯成了条缝:“还是王大夫心疼人。”
正说着,钱多多摇着扇子,慢悠悠地走过来。他穿了件酱色的绸衫,比先前低调了些,腰间的玉佩换成了个普通的药囊,里面装着些防瘴气的药材——这是王宁送他的,说他总往外地跑药材生意,带着稳妥。“王大夫,县太爷托我来问问,新米啥时候能送到府里?他小孙子喝了您的粥,这半年都没拉过肚子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天吧。”王宁说,“让婉儿跟你去一趟,顺便给县太爷的小孙子看看舌苔,调理调理。”
林婉儿的脸微微发红,低下头摆弄着药篓的带子。钱多多看在眼里,嘿嘿笑了两声,没再多说。
傍晚收工时,村民们把新米装在陶罐里,挨家挨户送到百草堂——这是约定好的,每家送一升新米,算是感谢王宁帮忙补种晚稻。王雪和张娜在堂屋里忙着登记,王雪的辫子上系着根红绳,是郑钦文送的,说是稻神节辟邪用的,她起初不好意思戴,架不住张娜劝说,天天系着。
“嫂子,你看郑大哥送的红绳好看不?”王雪偷偷问,眼睛亮晶晶的。
张娜正在用杆秤称米,闻言笑了:“好看。这孩子,以前帮着孙玉国做坏事,现在倒像变了个人,天天跟着你哥学认药材,夜里还在油灯下抄《本草纲目》呢。”她的靛蓝布衫上绣着片稻穗,是新添的花样,针脚细密,看着就暖和。
王宁走进来的时候,正听见这话,他没作声,只是拿起粒新米,放在舌尖尝了尝。米香在舌尖散开,带着点微微的甜,那是阳光和雨水的味道。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刘二狗背着个包袱,怯生生地站在门口。他比先前瘦了些,脸上的横肉少了,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短褂,看着倒有几分老实。“王大夫,我……我想找份活干。”
张娜皱起眉:“你又想干什么坏事?”
刘二狗赶紧摆手:“不敢了!我在牢里想明白了,孙玉国骗了我,我以后再也不做坏事了。”他从包袱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些晒干的草药,“这是我在山里采的,能卖些钱,我想……我想换点新米,给我娘捎回去,她还从没吃过这么好的米。”
王宁看着他,想起去年他往井里扔霉粉的样子,又看了看他手里的草药——采的都是常见的金银花、连翘,收拾得干干净净,不像糊弄事的。“后院缺个劈柴的,你要是愿意,就留下吧。”
刘二狗愣了愣,随即“扑通”一声跪下,磕了个响头:“多谢王大夫!我一定好好干!”
夜幕降临时,百草堂的后院摆起了长桌,村民们提着陶罐、竹篮,来领新米熬的粥。张阳药师坐在主位,花白的胡子上沾着点粥渍,正给孩子们讲《神农本草经》里关于粳米的记载:“这粳米啊,看着普通,却是五谷之长,能养胃气,安五脏……”
王宁站在灶台边,正用长柄木勺搅动着粥锅。锅里的粳米翻滚着,山药片浮在表面,莲子的清香混着水汽漫出来,在月光下凝成淡淡的雾。林婉儿站在他身边,帮着递碗,两人偶尔对视一眼,又赶紧移开目光,脸上都带着点热意。
郑钦文和王雪在给村民分粥,郑钦文的动作比刚来时麻利多了,王雪则时不时偷偷看他,嘴角带着笑。刘二狗在劈柴,斧头起落间,发出规律的响声,像是在给这丰收的夜晚伴奏。
钱多多摇着扇子,和老李聊着明年的稻种。张娜坐在角落里,缝补着孩子们磨破的衣裳,时不时抬头看看忙碌的王宁,眼里满是温柔。
王宁舀起一勺粥,看着米粒在勺中翻滚,忽然想起年初那场瘟疫,想起孙玉国的算计,想起郑钦文的转变,想起补种晚稻时的艰辛……原来最珍贵的,从不是什么名贵药材,而是这一碗碗能暖胃的粥,一颗颗愿意变好的心。
“哥,该分最后一锅了。”林婉儿递过来一个粗瓷碗。
王宁接过碗,盛了满满一碗粥,递给身边的张阳药师:“师父,您尝尝。”——他终于肯叫张阳药师“师父”了,这是上个月张阳药师把祖传的药碾子送给时他,他红着脸叫的第一声。
张阳药师喝了口,抹了抹胡子:“好粥。米好,人更好。”他看着王宁,又看看周围的人,“当年我在宫里当药工,总想着找珍稀药材,老院判却说,能把寻常药材用好,才是真本事。今日看来,他说得对。”
月光洒在稻田里,晚稻的秸秆在风中轻轻摇晃,像是在点头。王宁忽然明白,所谓医者仁心,或许不需要惊天动地的壮举,只需要像这粳米一样,踏踏实实扎根在泥土里,用最朴素的力量,滋养一方人,温暖一颗心。
夜渐深,村民们渐渐散去,留下满院的米香。王宁收拾着碗筷,林婉儿帮着他,两人的手不小心碰到一起,这次谁也没躲开。
“哥,明年的稻种,我去选吧。”林婉儿的声音很轻,像风吹过稻叶。
“好。”王宁的声音也有些低,却带着股笃定。
月光下,百草堂的乌木招牌泛着温润的光,旁边新挂的“济世利民”牌匾在风中轻轻摇晃。后院的粥锅已经洗干净了,倒扣在灶台上,竹篾锅盖边缘磨得光滑,那是日复一日的摩挲留下的痕迹。
远处的稻田里,传来几声蛙鸣,混着偶尔的虫叫,像是一首悠长的歌谣,唱着这寻常又珍贵的日子,唱着这用一碗粥、一粒米,就能温暖人心的岁月。多年后,小镇上还流传着“一碗粳米粥,救了半镇人”的故事,而百草堂的药碾子,依旧在每个清晨发出沙沙的声响,碾着寻常药材,也碾着踏实安稳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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