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儿轻轻捏起一根,对着光看:"根须直,芽身挺,是好谷芽。孙玉国那些歪瓜裂枣的,根本没法比。"
王宁看着谷芽,突然对张阳说:"去把保甲的人请来,就说有要事相商。"他转向众人,"孙玉国卖假药害人,不能就这么算了。明天谷芽晒好了,咱们不仅要治病,还得让镇上的人都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好药材。"
夕阳透过窗棂照进东厢房,竹匾里的谷芽在光线下泛着柔和的白,像一片刚冒头的春草。林婉儿看着谷芽,又看了看王宁专注的侧脸,突然想起去年在山里摔伤时,他也是这样专注地给她包扎伤口,用的就是掺了谷芽粉的草药膏,说能促进伤口愈合。她悄悄低下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药篮把手,那上面刻着的"医"字被磨得发亮。
天刚蒙蒙亮,百草堂后院的晒场上就铺满了谷芽。王宁踩着露水把竹匾一一摆好,匾里的谷芽刚发足三天,白芽顶着嫩黄的尖,根须像银丝般缠成薄薄一层,他伸手摸了摸,潮乎乎却不黏手,正是晾晒的好时候。
"哥,保甲的李爷来了,在堂屋等着呢。"王雪端着个木盘跑过来,盘里放着两碗刚沏的菊花茶,茶梗竖着,像支支小旗子。她今天换了件浅绿布衫,领口绣着株谷穗,是张娜前儿夜里给她缝的。
王宁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潮气:"知道了。"他看了眼晒场上的谷芽,又叮嘱道,"每隔半个时辰翻一次,别晒太干,留三分潮气,不然铡的时候容易碎。"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进了堂屋,保甲李爷正对着墙上的《本草图》端详,他手指点着图上的粟米,转头笑道:"王掌柜,这谷芽还真在医书上有记载?"
"《本草纲目》里写着呢,"王宁递过茶碗,"谷芽'消导米面诸果食积',比山楂、麦芽更温和,老人小孩都能用。"他在李爷对面坐下,"您今早来,是为孙玉国的事?"
李爷喝了口茶,眉头皱起来:"可不是。昨儿刘二狗招了,说孙玉国不光卖霉谷芽,还往药里掺巴豆粉,难怪吃了就拉。我带了人去济世堂查,他倒机灵,把药都藏起来了,只搜出些空药罐。"
王宁指尖在桌案上轻轻敲着:"他藏得了一时,藏不了一世。您看这样行不行——后天镇上有集市,我开个识药会,让乡亲们都来看看好谷芽什么样,再讲讲怎么辨别假药,孙玉国的猫腻自然藏不住。"
李爷眼睛一亮:"这主意好!我让巡街的兵丁都去帮忙,谁敢在会上捣乱,我立马把他锁起来!"
两人正说着,张阳从外面跑进来,手里举着张纸,脸涨得通红:"师父,您看孙玉国贴的告示!"
纸上歪歪扭扭写着几行字,说百草堂用"发芽谷子"冒充药材,还说王宁故意散播谣言,想逼垮济世堂。末尾画着个龇牙咧嘴的小人,旁边写着"王宁"二字。
王雪气得把茶碗往桌上一顿:"太过分了!这是恶人先告状!"
王宁拿起告示看了看,反而笑了:"他越急,越说明心里有鬼。"他把告示揉成一团,"张阳,去准备些木板,后天在集市上搭个台子,咱们把谷芽的炮制过程摆出来,让大家亲眼瞧。"
李爷拍着桌子道:"我再让木匠做块牌子,把《本草纲目》里的话刻上去,看他还怎么狡辩!"
这天下午,钱多多送来了批新药材,卸货时特意留了箱上好的白术,笑着说:"王掌柜,这白术配谷芽,健脾的力道更足,算我添份力。"他压低声音,"我听说孙玉国在偷偷联系外乡药贩,想把剩下的假药运出去卖,你们可得盯紧了。"
王宁谢过钱多多,转身对林婉儿说:"你去趟码头,那边的船老大跟我熟,让他留意有没有人运可疑的药材箱子。"
林婉儿点点头,从药篮里拿出个小布包:"这是我昨儿采的紫苏叶,晒好了,您配药时用得上。"布包上绣着只小蝴蝶,翅膀颤巍巍的,像是要飞起来。她转身要走,又回头道,"识药会那天,我带些自制的谷芽糕来,让大家尝尝药效,比光说管用。"
王宁笑着应了,看着她轻快地走出堂屋,竹篮在身后一晃一晃,里面露出半截药锄,锄柄被磨得发亮。
第二天傍晚,晒场上的谷芽已经半干,王宁拿起一把,用力攥了攥,松开手谷芽能慢慢散开,他满意地点点头:"可以铡了。"
张阳搬来铡刀,王宁抓起一把谷芽放在铡刀下,左手按住,右手压下刀柄,"咔嚓"一声,谷芽断成小段,断面雪白,带着股清甜味。"看清楚了,"他对张阳说,"铡的时候要稳,段儿要匀,一寸长正好,太长了煎药时出不来味,太短了药渣里都是碎末。"
张阳学着铡了几下,要么铡得太长,要么碎成渣,急得额头冒汗。王雪在旁边笑:"笨死了,跟铡草药一个理儿,手腕得用巧劲。"她夺过铡刀,手腕轻轻一压,"咔嚓"一声,谷芽断得整整齐齐。
王宁看着他们,嘴角噙着笑,转身往库房走,想把铡好的谷芽装袋。刚走到库房门口,就听见里面有窸窸窣窣的响动,他心里一紧,抄起门边的扁担,猛地推开房门——
只见孙玉国正蹲在地上,往麻袋里塞谷芽,他身边还堆着几个药罐,罐口飘出股刺鼻的巴豆味。听见门响,孙玉国吓得一哆嗦,麻袋掉在地上,谷芽撒了一地,竟都是王宁刚铡好的。
"你怎么进来的?"王宁把扁担横在胸前,声音冷得像冰。
孙玉国慌忙爬起来,往后缩着:"我......我是来赔罪的......想借点谷芽,回去给乡亲们换药......"
"赔罪?"王宁指着地上的药罐,"赔罪需要偷着来搬我的药?还带着巴豆粉,想往我谷芽里掺?"
孙玉国脸白如纸,突然扑通一声跪下:"王掌柜,我错了!我也是被钱逼的,进货时被人坑了,收了批霉谷芽,不卖出去就要赔光了......"
"被人坑不是害人的理由。"王宁放下扁担,"你卖假药赚的钱,够赔乡亲们的药费吗?够赔被你毁的粟田吗?"
正说着,院外传来脚步声,林婉儿带着两个船老大走进来,手里还提着个箱子:"王掌柜,我们在码头截住的,里面都是掺了巴豆的假谷芽。"
孙玉国看着箱子,彻底瘫在地上,嘴里喃喃道:"完了......全完了......"
王宁让船老大把孙玉国捆起来,对李爷派来的兵丁说:"麻烦您把他送到官府,这些假药和巴豆粉都是证据。"他弯腰捡起地上的谷芽,轻轻吹掉上面的灰,"可惜了这些好芽子,被他弄脏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林婉儿蹲下来帮他捡,指尖碰到他的手,两人都愣了一下,又赶紧移开。她低声道:"别心疼,明天识药会,咱们让更多人知道谷芽的好。"
王宁抬头看她,月光从窗棂照进来,落在她鬓角的野菊花上,亮闪闪的。他突然笑了:"对,明天才是正经事。"
那天夜里,百草堂的灯亮到很晚。王雪在铡谷芽,张阳在写识药会的牌子,张娜在蒸谷芽糕,蒸笼里飘出的甜香混着药香,在巷子里慢慢散开。王宁坐在灯下翻《本草图》,手指划过谷芽那一页,上面有他父亲早年写的批注:"药者,心也,心诚则药灵。"他拿起笔,在旁边添了一句:"如谷芽之生,虽微末,亦有生机。"
集市这天,百草堂门前的空地上搭起了竹台,台边挂满了晒干的药材:当归像紫褐色的玉簪,枸杞红得透亮,而最显眼的是几匾谷芽,淡黄的颗粒摊得匀匀的,阳光一照,像撒了层碎金。张阳穿着新浆洗的蓝布长衫,背着药篓站在台边,篓子里插着支刚采的谷穗,穗子沉甸甸的,晃悠着打他的肩膀。
"王掌柜,人都来齐了!"李老栓挤过人群,手里举着个铜锣,"要不要敲锣开场?"
王宁正帮林婉儿摆谷芽糕,那糕蒸得雪白,上面嵌着颗颗谷芽,冒着淡淡的热气。他抬头看了看,台前已经挤满了人,有抱着孩子的妇人,有拄着拐杖的老人,连平时不出门的秀才都来了,手里还捧着本《本草纲目》。
"敲吧。"王宁笑着点头,转身往台上走。他今天换了件藏青长衫,领口别着朵干粟花,那是王雪早上给他别上的,说"看着精神"。
铜锣"哐"地一响,人群安静下来。王宁拿起一把谷芽,举高了说:"各位乡亲,今天请大家来,是想说说这谷芽。"他把谷芽递给前排的人,"大家摸摸看,好谷芽该是这样——颗颗饱满,断面雪白,闻着有清甜味。"
有个老汉捏着谷芽嚼了嚼,眼睛一亮:"哎?这味儿跟王掌柜给我煎的药一个样!吃了两剂,我那老胃病就舒坦了。"
"这就对了。"张娜走上台,手里拿着两包药,一包是百草堂的谷芽,一包是从孙玉国那里搜出的霉谷芽,"大家看清楚,好谷芽颜色淡黄,霉谷芽发乌发黏,还带着酸味。"她把两包药凑近众人,"闻闻就知道,一个香,一个臭。"
人群里顿时炸开了锅,有人喊:"怪不得我家男人吃了孙玉国的药,拉得站都站不稳!"还有人骂:"黑心肝的,拿发霉的东西当药卖!"
李爷在台边喊道:"乡亲们别激动!孙玉国已经被官府抓了,济世堂也查封了,以后大家买药,尽管来百草堂,保准地道!"
正说着,钱多多挤到台前,手里举着个算盘:"我作证!王掌柜的谷芽,是我见过最好的!我药铺以后的谷芽,全从百草堂进!"他说着,从怀里掏出张纸,"这是进货单,我先订一百斤!"
王宁笑着拱手:"多谢钱老板信任。"他转向众人,"其实谷芽不光能入药,还能当吃食。"他示意林婉儿上台,"林姑娘做了谷芽糕,大家尝尝。"
林婉儿提着竹篮走上台,篮里的谷芽糕冒着热气,她拿起一块递给前排的小孩:"这糕里掺了谷芽粉,吃着甜,还能帮着消化,比糖糕养人。"
小孩咬了一口,含糊道:"好吃!比我娘做的米糕香!"
人群顿时热闹起来,大人小孩都伸手要谷芽糕,张阳和王雪忙着分发,笑声、赞叹声混着谷芽的甜香,像潮水似的漫过整个集市。
这时,有个穿粗布短打的汉子挤到台前,手里捧着个布包,红着脸说:"王掌柜,我是孙玉国的远房表弟,前几天帮他运过假药,我......我错了。"他把布包递上来,"这是他藏的最后一批真药,我给您送回来,您看能不能......教教我怎么炮制谷芽?我想做点正经生意。"
王宁看着他手里的布包,里面是些没开封的药材,他接过包,又递回去:"药你留着,送给药铺抵药费。想学炮制谷芽,明天来百草堂,我让小雪教你。"他顿了顿,声音温和却有力,"知错能改,就不晚。"
汉子眼圈红了,对着王宁深深鞠了一躬,转身挤进人群,背影看着轻快了不少。
日头升到头顶时,识药会渐渐散了。王宁站在台边,看着乡亲们提着谷芽、拿着谷芽糕离去,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张娜走过来,递给他块谷芽糕:"尝尝?婉儿的手艺真好。"
王宁咬了一口,甜香里带着淡淡的药味,他笑着点头:"是不错。"他转头看向后院,张阳正在翻晒场上的谷芽,王雪在教那个汉子筛粟米,阳光落在他们身上,金灿灿的。
林婉儿收拾着竹篮,走到他身边,轻声道:"我明天要回山里了,那边还有病人等着。"
王宁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一路保重。要是需要谷芽,捎个信来,我让张阳给你送去。"
林婉儿从药篮里拿出个小布包,塞到他手里:"这是我采的野菊花,泡茶喝能明目。"她抬头看了看他,突然笑了,"你的《本草图》,记得多翻几页。"
王宁捏着布包,里面的菊花窸窣作响,像极了那天粟田里的风声。他看着林婉儿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手里的谷芽糕还冒着热气,甜香混着菊香,在空气里慢慢散开。
后来,百草堂的谷芽成了镇上的招牌。每到粟米成熟的季节,王宁都会带着张阳去田里采穗,王雪在院里晒谷芽,张娜则会蒸上一大笼谷芽糕,街坊四邻都来讨一块,说吃着心里踏实。
有天夜里,王宁翻着《本草图》,看到谷芽那页,突然发现林婉儿留的野菊花被夹在里面,花瓣干了,却还带着淡淡的香。他拿起笔,在父亲的批注下面,又添了一句:"药香满街时,便是初心处。"
窗外的月光落在纸上,照亮了那行字,也照亮了桌案上的谷芽,颗颗饱满,像藏着星星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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