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百草堂的青瓦,檐角垂落的水珠在石阶上砸出细小的水花。王宁束着藏青色的棉布头巾,将最后一包配好的药递给老妇人,忽然听见门外传来慌乱的脚步声。
"少东家!救救我家孩子!"满脸泪痕的妇人怀中抱着七八岁的孩童,那孩子面色青紫,脖颈痛苦地扭曲着,喉间不断发出"嗬嗬"的气声。紧接着,又有三四个村民捂着咽喉冲进药堂,皆是误食鱼骨后骨鲠在喉的模样。
王宁目光一凛,快步上前查看。孩童喉间的鱼骨卡得极深,已开始出现窒息征兆。他转身拉开药柜,却见存放急性子的抽屉几乎见底——三日前孙记药铺突然将市面上的急性子尽数收购,如今百草堂只剩不到半两。
"用这个!"妹妹王雪风风火火地跑来,她梳着两条利落的短辫,月白色裙裾沾着药草汁液,"我昨日新制的急性子浸膏,效力比干药强三倍!"
王宁接过青瓷小罐,鼻尖萦绕着辛烈的药香。他将浸膏兑入温水,正要喂给孩童,却被妻子张娜拦住。张娜身着浅粉襦裙,发髻间别着一支素雅的木簪,此刻眉间满是忧虑:"宁郎,此药性烈,孩童体质......"
"来不及了。"王宁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张阳药师,快取甘草、桔梗来中和药性!"
药汤缓缓喂下,孩童剧烈咳嗽起来。王雪攥着兄长的衣袖,指甲几乎掐进他的皮肉。片刻后,"哇"的一声,一截带血的鱼骨混着黏液吐出,孩童"哇"地大哭出声。
"有效!真的有效!"围观的村民爆发出欢呼。王宁长舒一口气,抬眼却看见街角闪过一抹熟悉的藏青身影——那是孙记药铺伙计的服饰。
当夜,药堂后宅的油灯将王宁的影子拉得老长。张阳戴着圆框老花镜,在账本上划下重重一笔:"东家,急性子的缺口至少要半月才能补上。孙玉国那厮,怕是想把咱们逼上绝路。"
"他为何突然对急性子如此上心?"王宁摩挲着案头的药罐,罐壁还残留着白天的温热,"这种药材虽好,但并非不可替代。"
一直倚在门框上的林婉儿突然开口,她身着一袭素白纱衣,腰间系着的银铃随着动作轻轻作响:"三日后,青州知府夫人要来百草镇进香。听闻她被闭经之症折磨多年,急性子正是对症之药。"
王宁猛地抬头,烛火在他眼中跳动:"所以孙玉国想独占这个机会!若能治好知府夫人......"
"不仅能名利双收,还能借机打压我们。"张娜端着茶盏进来,热气模糊了她清秀的面容,"明日我去邻县碰碰运气,或许能找到货源。"
第二日清晨,王雪正蹲在药田查看新播的急性子种子,刘二狗的声音突然从院墙外传来:"哎哟,这不是王家大小姐吗?听说百草堂快没药可用了?"
王雪跳起来,杏眼圆睁:"刘二狗!你少在这儿幸灾乐祸!"
墙头探出刘二狗油腻的脑袋,他晃着手中的钱袋:"只要你肯把王家的急性子秘方交出来,孙老板说不定能赏你们点边角料。"
"做梦!"王雪抄起手边的竹扫帚就要打,却见刘二狗身后闪过钱多多肥胖的身影。那药材商人摇着折扇,似笑非笑地说:"王家姑娘何必动怒?我倒是知道个地方,有大批急性子待售......"
与此同时,王宁正在前堂接待一位特殊的客人——青州知府的贴身侍卫。对方出示的文书上,赫然写着要百草堂准备十剂治疗闭经的药方,三日后随知府夫人入府。
"这可如何是好?"张阳急得直搓手,"就算现在能找到药材,炼制也来不及啊!"
王宁凝视着文书上的朱砂印,忽然想起昨夜林婉儿说的话。他转身走向密室,那里存放着王家祖传的《百草奇方》,或许......能找到解决之法。
而此刻的孙记药铺内,孙玉国把玩着手中的翡翠扳指,听着刘二狗汇报白天的挑衅结果,嘴角勾起一抹阴笑:"很好。等知府夫人的花轿一到,就是百草堂的末日。"
钱多多谄媚地凑上前:"孙老板神机妙算!不过那王宁也不是省油的灯......"
"他再聪明,也斗不过我手中的东西。"孙玉国打开抽屉,里面躺着一包褐色的粉末,"这可是从西域弄来的'假急性子',药效相似,却暗藏剧毒......"
夜色渐深,百草堂内灯火通明。王宁终于在古籍中找到一个失传的方子,需要用新鲜的急性子花入药。他看向窗外的药田,那些嫩绿的幼苗,能赶在三日内开花吗?而此时,一场更大的阴谋,正在黑暗中悄然酝酿。
秋雨骤停后的第三天清晨,薄雾笼罩着百草堂的青石台阶。王宁望着药田里终于抽出花苞的急性子植株,眉间的褶皱却未舒展——这些花骨朵即便日夜以温水催养,也只能勉强赶上知府夫人到访的时辰。
"少东家!新到的急性子药材!"伙计的喊声从后门传来。王雪正踮脚往晒架上挂艾草,闻言跳下木凳,马尾辫随着跑动左右摇晃:"钱多多那老狐狸居然真守信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麻袋被粗鲁地卸在地上,灰褐色的种子倾泻而出。张阳蹲下身捻起几粒,老花镜滑到鼻尖:"成色倒是不错,只是......"老药师突然凑近细闻,"这股刺鼻的辛味,似乎混着其他草药?"
王宁抓起一把种子,指腹摩挲着表面凸起的瘤状纹路。记忆中父亲临终前的叮嘱突然在耳畔响起:"急性子虽急,却急而不躁,真品气息清冽,绝无杂味。"他正要开口,前堂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响。
"来人!救命啊!"尖叫声刺破晨雾。王宁冲过回廊,只见昨日来求诊的年轻妇人瘫坐在地,面色青紫如茄,喉间不断涌出白沫。她丈夫哭喊着揪住王宁的衣襟:"你们给她吃了什么!明明昨日服了药还好好的!"
药柜前,王雪呆立着,手中的药碗摔得粉碎。碗底残留的褐色药汁,正是今早用新到急性子配的方子。张娜迅速蹲下身,掰开妇人的嘴查看舌苔,素白的指尖微微发颤:"是中毒症状,和普通急性子过量完全不同!"
孙记药铺的招牌在百米外摇晃,孙玉国摇着描金折扇踱到门口,八字胡随着假惺惺的叹息抖动:"哎呀,百草堂这是怎么了?听说用了来历不明的药材?"他身后,刘二狗举着写有"毒医害命"的木牌,几个泼皮开始往百草堂的红漆门上刷粪水。
王宁抱起中毒妇人冲进内室,额角青筋暴起:"张阳药师,按《毒经》第七卷调配解药!林婉儿,守住门口!"转身时瞥见妹妹惨白的脸,他放缓声音,"小雪,去把所有新到的记性子封存......"
"来不及了!"王雪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深深掐进肉里,"今早配药时,我为了赶时间,把整袋药材都混进了药缸!"
后院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张阳踉跄着扶住门框,白胡子沾满药汁:"东、东家,这毒根本不是急性子......倒像是西域的'断肠草'磨成的粉!"
街道上的叫骂声越来越近。林婉儿手中银铃突然疯狂作响,她猛地抽出腰间软剑,剑锋在晨光中划出寒芒:"有高手逼近!"话音未落,三枚淬毒暗器破窗而入,钉在梁柱上滋滋冒黑烟。
王宁将中毒妇人安顿在床上,从暗格中取出家传银针。针尖刚触及妇人手腕,便迅速发黑。他想起钱多多前日诡异的殷勤,后颈渗出冷汗——从一开始就是圈套!
"宁郎!"张娜撞开房门,发髻散乱,"孙玉国煽动村民要烧了药堂!"她手中紧紧攥着半块带血的碎瓷,"我刚才在街角抓到刘二狗,他说......说孙玉国买通了知府的侍卫......"
轰然巨响打断了她的话。前堂的雕花木门被人用粗木撞开,愤怒的村民举着火把涌进来,领头的正是中毒妇人的丈夫。王宁挡在药柜前,大声喊道:"各位听我说!这批药材被人动了手脚!"
"骗子!"有人掷出石块,擦着他耳畔飞过,"我家婆娘也是吃了你们的药就不行了!"人群中,孙玉国藏在阴影里冷笑,袖中滑出一张银票——那是今早塞给知府侍卫的谢礼。
混乱中,王雪突然尖叫一声。王宁转头看见妹妹正被几个壮汉推向火堆,她月白色的裙裾已沾上火星。林婉儿挥剑劈开逼近的暗器,银铃发出尖锐的颤音:"王宁!照顾好你妹妹!这里我顶着!"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青色官轿在药堂外停下,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掀帘而下——竟是青州知府本人。
"都给本官住手!"知府的怒斥震得众人一滞,"百草堂乃圣上钦点的惠民药铺,谁敢在此闹事?"他扫过满地狼藉,目光落在中毒妇人身上,"这是怎么回事?"
孙玉国的折扇险些落地,随即换上痛心疾首的表情:"大人有所不知,百草堂为牟利,用假药坑害百姓......"
"假药?"王宁突然笑出声,染血的手指指向孙玉国,"孙老板可敢解释,为何中毒症状与普通急性子完全不同?又为何,昨夜有人看见刘二狗鬼鬼祟祟出入钱多多的货栈?"
知府的眼神瞬间锐利如鹰。孙玉国后退半步,撞上身后的泼皮,慌乱中怀中的翡翠扳指掉落在地,滚到知府脚边。那上面的龙纹,赫然与知府腰间玉佩的刻痕一模一样。
空气突然凝固。王雪趁机举起封存的药材袋,高声喊道:"这些急性子混有西域断肠草!张阳药师可以作证!"老药师颤抖着上前,从怀中掏出半片可疑的叶子——那是他刚才在药材堆里发现的。
知府弯腰捡起扳指,摩挲着上面的龙纹,嘴角勾起冷笑。孙玉国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他终于明白自己中了王宁的计——从发现药材有异的那一刻起,百草堂就将计就计,故意等他自投罗网。
而此时,王雪已在张阳的指导下,用仅剩的真剂性子配出了解毒剂。当第一勺药汁喂进中毒妇人嘴里时,王宁望向窗外渐亮的天空,手中紧握着钱多多送来的那批"药材"——这场关于急性子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暮色如墨,浸透了百草堂斑驳的砖墙。王宁倚在药房的窗棂边,看着最后一抹残阳沉入山峦。白日里知府出面平息事端的场景仍历历在目,孙玉国被带走时那怨毒的眼神,更像是一记警钟,在他心头回荡。
"宁郎,该喝药了。"张娜端着青瓷药碗走进来,鬓角的碎发被夜风吹得凌乱。她将药碗轻轻放在案头,伸手抚平丈夫紧皱的眉,"今天累坏了吧?"
王宁端起药碗,苦涩的药汁在舌尖蔓延。他忽然想起白天在混乱中,林婉儿与神秘高手交手时,对方使的那套剑法,竟与多年前父亲临终前提到的"幽冥剑法"有几分相似。"婉儿,你可看出那些刺客的来历?"他转头问向斜倚在门框上的林婉儿。
林婉儿的银铃轻轻晃动,她一身白衣在暮色中宛如幽灵:"幽冥宫的人,没想到他们也插手了。"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孙玉国背后的势力,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