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吕相公此言差矣，我们这如何是妄自揣测王爷，实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咱们这些读书人，不能提剑跨马驰骋疆场，自然便该给王爷贡献些自己的智略。至少，这也是王爷默许老夫组织起这么些书生学子，在邸报上持续发表时局见解的原因呐……”说话的是汪伯彦，他垂涎这一桌的美食已久，此刻显然是已经囫囵吃了几口，又喝了两杯酒，面色红润，听见吕颐浩把话题引到了北方局势上，忍不住又出言，“——要我说，以如今北方局势，金人未必真的会自乱起来！
吴乞买经青化会战之败，在金国内部声望一落千丈，可完颜宗翰对于金国政局却还有足够的控制力，他们这些权贵，兵败之后没有立时回到上京，却反而在燕京盘桓这么久，当就是在重新分配利益！完颜宗翰与完颜宗弼私交甚是不错，只要结成同盟，一人掌控朝堂，一人统领军队，他们的联盟便不是那些宗室势力可以轻易撼动的了！
而咱们所需要担心，就是这二人作为金国宗室，对于燕云究竟是怎样的态度？特别是在咱们大宋整军经武，御营、西军、殿前司三大主力作战能力已今非昔比的前提之下，完颜家对这偷来的燕云之地，到底还有付出多少鲜血的准备！”
他这一席话说得铿锵有力，而将这一席话说完，又偏偏停杯投箸，静静坐在那，似乎是等着席间众人将目光都投向自己，方才肯继续一样。
“那……汪龙图看来，咱们与金人在北边终究无法避免，须得一战了？”
这一次开口的是李纲，这位如今的大宋宰执，对于汪伯彦这样首鼠两端之人颇有微词，一向不太看得起他。可却没想到，今日席间，他对于北方金国国内局势居然能有如此深入见解，倒叫他刮目相看。
“是！”汪伯彦点了点头，中气十足，“不瞒各位相公，元夕之前，顾王爷便私下提点过老夫几句，让老夫多多关注金国动向，便是间军司送来的一些军情，也交予老夫之手，让老夫带人着成文章，让更多人了解如今宋金局势。拿王爷的话说，这叫广开民智！”
“民智？不过是你们想要百姓们看到的吧！”
这一次，是赵鼎皱了皱眉头，这位年轻些的相公此时方才意识到——所谓宴无好宴，虞允文今日这一反常态地要宴请他们这些当朝相公，又拉上汪伯彦、茂德帝姬、刘锜这些人物，怕不是就要借着他们的嘴，来试探自己这些士大夫群体的态度！毕竟，对于连年用兵，除了李纲之外，便是他这位御史中丞终日在朝堂上与那位顾王爷唱反调了。
他不似李纲，起起落落那么多年，还懂得怀柔，当即面色一沉：“汪龙图，你们终日在邸报上慷慨陈词，搅动民气，你和你拉拢的那些文人陛下，就好似咱们宋军已是天兵天将，女真早已不堪一击一样！可事实真的如何？莫说民智，便是老夫怕也不知道了！”
说着，他又转向刘锜，恳切地问道：“信叔，你给我句准话！如今宋、金军力到底如何。若是顾相以倾国之力北伐燕云，再落得个太宗皇帝一样下场，饮恨高粱河……又当如何！”
随着他的话语，席间众人再一次看向刘锜。而这位将门之后，好似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忽然点到，此时正夹着一颗肉丸，尴尬地悬在半空。想了一下，他终是悻悻地将美食放下，正色答道：“赵相公多虑了…… ‘虎穴’已经做了足够充分的推演，兵学上讲，只要后勤补给充分，民气昂然，收复燕云，当不会重演太宗朝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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