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杨远再次瞅见杨耀华那一刻，心里头咯噔了一下。
这哥们儿此刻正被关在京畿的大牢里，等着法院的大锤落下来呢。
他那口子收的那些黑心钱，足够让他把牢底坐得比长城还长。
老爷子还专门给杨远打了个电话，虽然啥也没说，但杨远心里跟明镜似的——
老爷子呀，这是在试探他呢。
要是杨远铁了心要救杨耀华，老爷子就算嘴上不说，心里头也得哇凉哇凉的。
杨远心里头直想笑，大伙儿都觉得他会去捞杨耀华一把。
得了吧，先不说他有没有那金刚钻，就说杨耀华凭啥让他这么干呢？
他往那儿一坐，面前是张光秃秃的桌子，手指头就在桌面上哒哒哒地敲着。
这时候，杨耀华被俩狱警押着进来了，手上还铐着呢。
平时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这会子全乱了，贴在脑门上，跟刚从泥潭里爬出来似的。
眼圈黑得跟熊猫似的，下巴上还冒出了点儿胡茬子。
杨远这辈子都没见过他这么惨的样儿，就连他老妈走的时候，他都没这么狼狈。
杨远心里头突然一阵迷糊，说不定在他眼里，老妈还没他的事儿重要呢。
他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可笑他还以为老妈在他心里头有点儿分量呢。
杨耀华张了张嘴，愣是没挤出个字儿来，眼里头还闪着一丝水光。
没想到，都到这地步了，来看他的竟然是他这个这么多年都没咋管过的老大。
杨远那张脸平静得跟湖水似的，啥也没说。
杨耀华缓了一会儿，死死地盯着杨远的眼睛。
那眼睛跟他老妈汪凌长得一模一样，好像要把这模样刻进骨子里头。
“你能来看我，我挺高兴的。”
杨耀华哑着嗓子说，那声音难听得跟鬼叫似的。
杨远想着他那个正忙着卷款逃跑的媳妇儿，看杨耀华这样子，估摸着是已经知道了。
虽说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对杨耀华忠心耿耿的小弟还是有的。
外面的事儿，他知道得不比杨远少。
杨远就轻轻地“嗯”了一声，两人就这么干瞪着，空气寂静得都能听见针掉地上的声音。
杨耀华又说开了：“这些年啊，我光顾着维护那点面子。”
“还有身为老爸的所谓尊严，愣是一直没跟你正经道个歉。”
“杨远啊，你那双深邃的眼珠子就这么盯着我，像是在等我说些什么。”
他又叹了口气，终于开口：“小远，老爸我错了，老早就错了。”
“从你妈走了以后，我心里那叫一个煎熬啊。”
“我对不住你妈，也对不住你。”
“我这辈子最失败的，不是现在这牢里蹲的日子——”
“而是我没能做个好丈夫，也没做个好爸爸。”
说着，杨耀华就跟个行将就木的老头似的，浑身透着颓废。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他硬憋着不让它掉下来，牙关咬得紧紧的，脸上的肌肉都在抖。
杨远呢，脸上还是没啥表情，就那根在桌上敲来敲去的食指，不知何时停了。
这时，外面的狱警过来敲门，提醒探视时间差不多了。
杨耀华站起身，心里明白杨远原谅他没那么容易，但心底里还是盼着他能放下。
可惜啊，杨远就那么静静地坐着，眼里啥情绪都没有，就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杨耀华。
杨耀华心里一沉，肩膀也垮了下来。
走到门口，他又回头问：“等你结婚了，能告诉我一声不？”
杨远淡淡回了句：“再说吧。”
就这样，杨耀华被狱警带走了。
门一关，杨远就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左手捂着眼睛。
虽然眼睛闭着，但眼泪还是悄悄滑了下来。
那几天，殷桃见杨远的时间少得可怜——
他总是请假，回来时天都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