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七点，天色便渐渐暗了下来。
即便泡在温泉中，也能感受到空气中的湿气。
远处，闷雷声滚滚。
“晓茹，我看是真的要下雨了。”
唐笑坐在温泉池边，拢了拢浴袍，对泡在水中悠闲自在的季晓茹说。
附近传来小樱与辛泉的欢声笑语，看来这一大一小玩兴正浓。
除了唐笑之外，似乎每个人都十分享受这一场短暂的旅程。
唐笑抬头望了望天，心里仍然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安。
季晓茹眯着眼躺在温泉池中，莹白如玉的脸颊被雾气蒸腾出一层细汗，这池中洒了玫瑰花瓣，此时香气馥郁，熏得人昏昏欲睡，只想下半辈子就待在这里醉生梦死。
“管它下不下雨呢……好舒服哦。”
季晓茹喟叹一声，明艳动人的面庞上露出一丝恍惚的微笑。
“好想喝酒……笑笑，这种时候要是能来一杯冰镇梅子酒就好了……”
“……”
唐笑默了默，说：“我怕你醉死在池子里。”
“那倒也不错。”
季晓茹笑嘻嘻地说：“说真的，我一直觉得，要是能美美地死去，也挺好的……至少大家看到我的尸体还会惋惜一声，这么美怎么就死了呢，怕不是美死的吧？哈哈哈……”
唐笑听得皱眉，板起小脸说：“晓茹，你说什么胡话呢，以后不准这么说。”
“嗨呀……你看看你，又较真了不是？”
季晓茹斜眼瞧着唐笑，她越是像个小古板似的，她就越是想逗逗她。
“我就开个玩笑嘛，不过，比起又老又皱的死掉，还被人嫌弃，我还不如漂漂亮亮的时候死掉呢，你说是不是？”
“……”
唐笑不喜欢季晓茹和她开这种玩笑。
她心里本就莫名的不踏实，因为季晓茹这几句玩笑话，那种不安感更是有增无减。
见她抿紧了嘴唇一言不发，甚至皱紧双眉不愿给自己一个眼神，季晓茹知道，唐笑这是真的生气了。
于是她缓缓游到她脚边，双手抱住她纤细笔直的小腿，仰起头可怜巴巴地说：“笑笑……我错了，我胡乱说话啦，你别不高兴呀。”
“我没有不高兴。”
唐笑淡淡地说。
“你明明就是不高兴了。”
季晓茹把脸贴在唐笑的小腿上，像只小猫小狗似的，小心翼翼道：“笑笑，你可以生我的气，但是你不准离开我哦，我们说好了做一辈子朋友的……对不对？”
换成以往，唐笑会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说，是啊，我绝不会抛下你的。
但这次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又想到裴远晟也仿佛说过类似的话。
他们一个个的，都要她保证不离开他们。
那他们呢，也一定不会离开她吗？
她真害怕有生之年不得不接受自己最在意的人离开。
成烈、成烽……已经足够令她心碎了。
若是再有人离开，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得下去。
太难了。
人越是长大，越承受不了生离死别。
心脏也是日益脆弱。
也许表面上看起来是一天更不一天的云淡风轻，喜怒不形于色。
可实际上那颗心已经是千疮百孔，再经不起一点点裂痕。
她害怕失去怕到了只要一想起失去这件事，心脏就隐隐作痛。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可岁月这条蛇，又有谁能躲得过。
“笑笑，你说句话嘛。”
季晓茹摇了摇唐笑的手。
唐笑低头，面无表情地看她：“我不跟你保证，以后，你要是再说那些胡话，我就头也不回地走掉，季晓茹，你要真拿我当朋友，就不该说那些话让我害怕、伤心。你看到我为你担心，看到我害怕你真的挂了……你是不是很得意？可我不喜欢你这么试探我。”
面对唐笑澄净的目光，季晓茹不由得一阵心虚。
她又羞又惭地低下了头：“对不起，笑笑。我再也不说那些傻话了，你忘了吧，求你啦。”
“真的再也不说了？”
“嗯，再也不说了。”
“好。”
唐笑该说的都说了，气也消了。
便伸手在季晓茹头顶摸了一把，柔声道：“乖，只要你听话我们就还是好朋友。”